115章 生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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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的聲音溫沉如海,讓人聽著不禁從心底感到安寧,凝香只覺得自己再無所求,有相公伴在身側,即便千辛萬難,也總算將腹中的孩兒保到了足月,眼見著就要呱呱墜地,此時此刻,真的能稱得上圓滿。

  凝香很是知足,靠在丈夫的肩上,想起上輩子,她孤苦一人,在張府的大宅院裡受盡人情冷暖,過著螻蟻般的日子,任誰都可以上來踩一腳。可如今,她的男人是威震天下的定北侯,這還不是要緊的,最要緊的是這個男人將她捧在心尖上,處處憐愛,而她自己,馬上就要誕下這個男人的子嗣,凝香從不知為自己心愛的男人生孩子,竟是如此美妙的一件事情。讓她的心軟軟的,甜甜的,就連做夢都會忍不住的笑出來。

  上一世她沒做過母親,這輩子千盼萬盼,總算是盼來了自己和梁泊昭的孩子,一想起再過不久就要和孩子見面,怎不讓她高興?

  直到凝香睡著,梁泊昭都是一動不動的守在那裡,他的胳膊攬著凝香的身子,鼻息間是她身上的甜香,他並未將凝香放在床上,就這樣一直抱著,直到夜色深沉,安詳靜謐。偶爾從外頭傳來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是巡夜的將士,此外再無其他聲響。

  梁泊昭的臉龐逆著光,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他就這樣坐著,坐了一夜。

  「公主,睿王來了。」

  聞言,永寧自書卷中抬起頭,將兵書擱下,言了句;「請王爺進來。」

  侍從恭聲稱是,未幾,便領了一位身姿頎長,英俊挺拔的男子走了進來,正是睿王袁子闊。

  「王兄不在京師享福,怎生來到了北疆?」

  帳中只有二人,便無虛禮,永寧只以兄長相稱。

  袁子闊淡淡一笑,那一笑間長眉入鬢,更是襯著原本就俊美無儔的容顏更是神采飛揚,瀟灑倜儻。

  「這話應該是小王來問公主,不在宮中享福,又為何要跑到這北疆吃沙子?」

  永寧彎了彎唇,道;「父皇年紀大了,卻一直為北疆的事憂心,我為女子,雖不能像男兒那般上戰場殺敵,但也可來此處監軍,為父皇分憂。」

  聽她說的冠冕堂皇,袁子闊也不去拆穿,只微微頷首,「公主孝心可嘉,可這軍營的確不是公主該來的地方,小王明日回京,公主便與小王一道動身,如何?」

  本以為永寧會尋機推辭,豈料她竟是點了點頭,溫聲說了句;「能與王兄作伴,自是最好不過,永寧今夜自會收拾行裝,明日便與王兄一道回京。」

  睿王起先有些訝異,不過瞬間瞬間也就恢復如常,他微微頷首,對著永寧道;「時候不早了,公主便早些休息,明日還要趕路。」

  永寧見他要走,卻是問了句;「聽說這次侯爺夫人被神鷹國的人劫持,是王兄率兵前往,才將夫人救了回來?」

  袁子闊笑了笑,說;「公主如此相問,是在埋怨小王了?」

  永寧也是一笑,淡淡說了句;「王兄這樣說,也未免將永寧瞧得太過不堪。」

  袁子闊未置可否,也不在多言,與永寧告辭後,便是逕自走了出去。

  翌日。

  永寧整裝待發,剛出營帳,就見翟珩已是守在了那裡。

  女子美眸一轉,並未見到睿王的身影,當下便是蹙眉道;「怎不見睿王?」

  翟珩道;「回公主的話,王爺一早便是去了侯爺處,與侯爺告辭。」

  永寧看了眼天色,「告辭怎生用了這樣久?」

  翟珩搖了搖頭,顯是不知。永寧沉思片刻,邁開了步子向著主帳走去,欲親口向梁泊昭辭行,翟珩瞧見,自然也是跟上。

  剛走不遠,就見一支侍從護送了幾個個大夫匆匆趕了過來,細瞧下去,那幾個大夫無不是誠惶誠恐,看起來極為面生,顯然不是營中軍醫。

  看見永寧,侍從立時止步行禮,永寧瞥了一眼,「你們行色匆匆,是出了何事?」

  「回大人的話,夫人早起時腹痛,怕是要生了。侯爺放心不下,命屬下去將周遭的大夫全請了過來。」

  永寧皺眉;「軍中那樣多的軍醫,又何至於去民間請?」

  侍從口舌一僵,「這....」

  永寧雖是這般說來,卻也心知梁泊昭是關心則亂,前兩日便聽聞他命趙雲平請來了數個產婆,眼下又是命人抓來了這些大夫,不過是生個孩子,偏生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此事若傳回京師,落在父皇耳里,只怕又是一場事端。

  「去吧。」永寧側過了身,讓出了一條小道,侍從又是行了一禮,領著身後的那幾個大夫,向著後營急趕。

  翟珩亦是苦笑;「此地畢竟是軍營,侯爺此舉,委實荒唐。」

  永寧不言語,翟珩話音剛落,便心知自己是說錯了話,永寧最見不得別人說梁泊昭的不是,自己如今倒真是明知故犯了。

  「公主恕罪,屬下......一時口快。」

  永寧搖了搖頭,很輕的聲音,說了一句;「他不是荒唐,他只是太在意妻兒安危。」

  「是。」翟珩俯身。

  「罷了,隨我一道去看看。」

  「公主,那回京的事?」翟珩出聲提醒。

  永寧的腳步頓了頓,繼而道;「她既快生了,那我便等她產下麟兒,看過是兒是女再走,總也不差這一時半會。」

  翟珩聽她這般說來,自是無言以對,只得與永寧一道去了凝香住的帳子。剛到帳外,就見軍醫三三兩兩的守在那裡,裡面不時傳來幾聲輕淺的低吟,與產婆焦急的聲音,而方才那幾個民間的大夫,則是被侍從押在一處,垂頭喪氣的聚在那裡。

  永寧沒看見梁泊昭。為首的軍醫見到她,立時便過來行禮,永寧眉心微蹙,只問;「夫人如今怎樣了?」

  「夫人已是喝下了催產藥,將胎兒娩出便無事了,只不過夫人是頭胎,怕是會慢一點。」

  「侯爺怎不在這裡守著?」永寧問。

  「這...老朽不知,侯爺方才在裡面陪著夫人,被人請出後,就是獨自去了主帳。」

  永寧不說話了,軍醫瞅了眼她的臉色,斟酌道;「夫人這裡想必一時半會的還沒有消息,大人不妨先回去歇息,等夫人誕下麟兒...」

  「不了,我就在這等。」永寧聲音乾脆,毫無轉圜的餘地。

  營帳里,凝香從不知生孩子竟是如此的疼。

  天還未亮,她便察覺到腹中的痛意,那疼痛起先只是一陣陣的,並不緊密,她剛動了動身子,一旁的梁泊昭便是驚覺,見她小臉蒼白,口中喚痛,立時便命人請來了軍醫,軍醫一番望聞問切,讓人將備好的藥汁端了過來,凝香喝下那藥汁,沒過多久,腹中的疼痛便緊密起來了,一股股的像她襲來,幾乎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疼疼疼,全是疼。

  她的手緊緊的攥著丈夫的衣襟,疼的一張臉再也沒了顏色,額前的汗水早已打濕了碎發,就連呼吸間都是熱騰騰的水汽,疼的無法出聲。

  梁泊昭抱著她,握著她的小手,不住的低聲安慰,軍醫沒法子,來請了好幾次,直到最後穩婆過來,言著要為夫人接生,請侯爺迴避,才終於將梁泊昭請了出去。

  回到主帳,梁泊昭根本沒心思處置軍務,他遣退了所有人,孤身一人坐在偌大的帳子裡,幾乎將自己煎熬的發了狂。

  回想起凝香的呻吟,梁泊昭只覺得疼的鑽心,他甚至沒法告訴她孩子的情形,他說不出口,更沒法眼睜睜的看著妻子費盡心血,卻生下一個早已不在了的孩子....

  他坐在那裡,落下一道高大的剪影,他甚至不敢在帳外守著,聽著凝香一聲聲的痛吟,一顆心便好似不斷的被人鞭笞著,幾乎能沁出鮮血。

  梁泊昭低下了頭,闔上了眼睛。

  睿王剛到主帳,便被侍從攔住,袁子闊微覺詫異,一問才知是凝香要生了,心中頓時一緊,他畢竟是男子,自是無法去後營,只得回到了自己住的帳子,來回踱著步子,也是心神不定。

  凝香的眼淚與汗水交織著,腹中的疼痛那樣劇烈,幾乎折磨著她恨不得死去,一旁的產婆滿頭大汗,不住的催促「夫人使勁兒,您這是頭胎,您加把勁兒將孩子生下來,就不痛了。」

  凝香聽不清她們再說什麼,小手緊緊攥著身下的被褥,眼淚一行行的掉,她咬緊了牙關,直到實在疼的難以忍受,方才發出一聲極低的,淺淺的嗚咽。

  凝香的身子到了如今也才剛滿十七歲,骨架還沒完全長開,身子打小又柔弱,懷孕時讓人劫持,一路顛簸。這兩日剛到軍營,還沒來及將身子養好,便開始了陣痛,哪還有那個力氣,能將孩子生下來?

  帳子裡的血腥氣沖鼻,不斷有刺目的鮮血從凝香的下身汩汩而出,可孩子,卻依然沒有落地的跡象。

  凝香的身子很冷,她躺在那裡,無論產婆如何催促,都是再也使不出丁點力氣,產婆沒法子,匆匆走了出去,將凝香的情形和軍醫仔細說了,未過多久,又有人送來了催產藥,給凝香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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