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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珣長呼了一口氣,讓自己暫且忘掉賈超之事,復又收斂表情,這才回過頭來,居高臨下,面無表情的看向了李明:

  「如此說來,你也是來辭行的了?」

  李明是郡吏出身,相較於之前賈平的絮叨,言語和禮節中自然乾脆了不少,其人當即拱手而拜:「然也!若是別人在當面,自然無須多此一舉,可君侯當日曾實際主政趙國,多少與我有一兩分君臣之實,而那一兩年也是下吏過得最痛快的日子,不能不來告辭。」

  「你終究是郡吏出身,為何一定要……」公孫珣欲言又止,只能以手指北。

  所指之處,漳河深不可測,又隱隱有哀泣之聲順風而來,只是公孫珣心中有所覺悟,所以早早避開河畔,刻意選到了這麼一個較遠的地方,這才省的去看清彼處情形而已。

  「當日,國中佐車吏王冉君侯還記得嗎?」李明並未直接作答,而是反過來問了一句。

  「自然記得。」公孫珣失笑道。「王冉王啟明嘛,當日便是你二人辛苦守著滿是荒草的郡寺,我第一次進去直接栽了一跤……也因為此事對你二人印象深刻,他年長一些,你年輕一些,對不對?聽董公仁說,當日他也投了黃巾?」

  「難得君侯記性如此之好。」

  「我倒是不想如此記性好。」公孫珣再度嗤笑一聲。「他在何處啊?」

  「死了。」李明微微嘆道。「就是剛剛,我和王冉一起隨人公將軍作戰,我有些膽怯,故意落在後面避戰,他卻因為向來感念人公將軍的知遇之恩,所以衝鋒在前,於是被君侯的白馬騎兵一刀砍了腦袋……說起來也是他自尋死路,君候的白馬義從別人不知道他難道不清楚?總之,王君確實死了,我當時正在逃竄,回頭一眼,看的清清楚楚。」

  「如此說倒是怪我了?」公孫珣不由負手再笑。「居然對故人刀兵相見。」

  「君侯不該有如此念頭!」李明忽然面色一肅。「兩軍交戰,你死我活,勝敗之後,身死族滅本就是咎由自取,將軍可有懷仁之心,卻不可自責之念!至於啟明兄之死……乃在於我……是我當日誤判形勢,力勸他隨我一起投奔人公將軍,以至於與君侯這般人物沙場相對,然後今日又是我臨陣退縮,不能與之同死!」

  「你的勸諫,我確切的收到了。」公孫珣當即頷首。「一定會謹記在心。」

  「那就好!既如此,明願君侯早日宰執天下,主政四海,如此,將來像我和啟明兄這類人,便不會再落到類似下場了!」言罷,李明一絲不苟,俯身大拜行禮。

  等他抬起頭來,看到公孫珣昂然受了他一禮,不辭不讓,便長呼了一口氣,然後也整理了一下頭上的黃巾,便同樣兀自往北走了。

  漳水朦朧,有感於對方的勸諫,公孫珣不再故意避讓,然而他扶刀立在坡上面北許久,卻終究再無故人前來相辭。

  待到中午時分,陽光直射,秋風蕩蕩,自坡上往下看去,從身前到漳水數里的地方都一目了然,公孫珣親眼所見,河畔處終於是平靜了下來。

  換言之,自二月間到此,席捲了大半個天下的黃巾之亂到此為止。

  「君侯!」又稍微駐足了一會,褚燕忽然也親自來報。「南面煙塵四起,好像是皇甫將軍親自引步卒來了。」

  公孫珣不以為然,稍微點了點頭,便轉過身來一邊向南迎去一邊從容吩咐道:「傳令下去,務必在皇甫公到來前將戰場打掃完畢,降卒收攏齊全。並告訴……告訴護軍司馬公孫越,說我曾有故人死在漳河畔,既然來此,讓他私下替我稍作禮儀,臨河做些許祭祀。」

  眾人自然不敢怠慢,而關羽甚至直接請禮,說是要去陪護軍司馬一同祭祀……自然也無話可說。

  然而,公孫珣走下小坡,翻身上馬,卻又忽然怔住。

  身邊諸將不解其意,也只好停下來。

  「我有私語說與子伯聽。」公孫珣隨即言道。

  眾將不敢怠慢,紛紛老老實實往後退去,而隨著一群義從隔開一片空地,唯一一個外人傅南容更是被擠到了上百步遠,婁圭這才忍不住正色請言:「君侯請講。」

  「不用試探皇甫嵩了。」公孫珣面色古怪,似笑非笑。「他必然不會反的,而且你我之試探此時毫無意義。」

  「這是為何?」婁子伯左右看了一眼,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

  「黃巾匆匆不到一年,張角以邪道巫術拉攏人心,可濁河、清河、漳河猶自有這麼多人因為各種緣故為他與黃巾赴死……漢室煊赫多少年?你覺得會有多少人甘心為它赴死?這個道理,別人不知道,最善把握形勢的皇甫義真不知道嗎?」

  婁圭抿嘴半晌不言,卻又忍不住搖頭:「如此說來,漢室倒是要巍然不倒了?」

  「非也!」心知將來事情發展的公孫珣連連搖頭,然後直接勒馬往等的焦急的傅燮處而去。「雖然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但絕對沒多長時日了……願為黃巾死者不也是半日就死光了嗎?且暫觀願為漢室赴死者紛紛而死吧……我估計也就是往後兩三年吧!」

  婁子伯思索片刻,咬牙跟上,而韓當和白馬騎士們也紛紛再度啟程。

  五百白馬義從身後,兵戈深處,秋風正吹皺一條大河。

  詩曰:平生不修善果,只愛殺人放火。

  忽地頓開金繩,這裡扯斷玉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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