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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寂低著頭,過了一會兒又問了書中他沒看懂的典故。方覃為他解釋了。

  過了一會兒無寂就告辭了。

  這段日子皇帝沒有召他,閒暇之餘他便把方覃借給他的書看了兩遍。隱約回憶起當年逃荒之前,母親似乎讓他去私塾聽過夫子上課的事情。

  他是在寺院裡跟著和尚認的字,能讀能寫,四書五經雖然沒有通讀過,但知道個大概。從前師父就誇他聰明,有悟性。

  他在宮中出入久了,卻為此而痛苦起來。

  皇帝再次召他入宮的時候,他終於下了決心。

  李諭回到東華宮不久,便召了無寂過來。他現在對無寂也淡了,總歸不是那麼回事。只是聊聊天,消遣消遣還可以。

  這日無寂講的仍是金剛經。講了一小段之後,李諭就有些乏了,要無寂陪他喝茶。

  無寂合上經書,閉目片刻,才道:“陛下,我有事要稟,請陛下恕我。”

  李諭奇怪,仍笑道:“你說。朕要聽了才能決定恕不恕。”

  無寂跪拜下去,道:“我要還俗。”

  李諭呆了一下,說:“你要什麼?”

  他其實已經聽清楚了。

  無寂又說了一遍。他想還俗。

  李諭問道:“你要還俗,做什麼?難道做官麼?”他已經開始諷刺了。

  無寂默然。

  他像是默認了。

  李諭不敢相信,又問了一句:“你到底想要什麼?”

  無寂說:“我想走科舉仕途。”

  李諭忽然覺得可悲。他一個夏天,鬧了那麼一通,好不容易身心調整過來,回來無寂又給他一擊。

  “你走吧。朕不想再看見你。”他說。他多一句話都不想再說。

  無寂沒有再辯解什麼,退了下去。

  李諭感覺自己氣到爆炸就那麼一會兒。過了片刻之後,他平靜多了。他得承認一個事實,哪怕是皇帝,也並不是宇宙中心。哪怕是皇帝,也不是所有人都要滿足他的。

  蕭從簡來的時候,皇帝正在喪氣著。

  他向蕭從簡訴苦:“怎麼會有這種事情。他若是做和尚,有朕撐腰,不出幾年,就可以做主持。還要怎樣?走科舉,苦讀了十幾年的秀才都考不上進士,他一個半路出家的……”

  他突然意識到這形容反了。

  “他一個半路還俗的,能考上什麼?”

  蕭從簡道:“陛下,不值得為這種愚人生氣。大約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吧。”

  李諭本來在生無寂的氣,忽然覺得蕭從簡聽起來似乎很高興。他疑心自己聽錯了,於是道:“要不然這樣,萬一他考中了,朕也把他刷下去。”

  蕭從簡竟然道:“好。很好。此人欺瞞陛下多時,實在是可惡。”

  李諭這才明白,蕭從簡原來是有多討厭無寂。

  他原來還生氣著,這會兒不生氣了,他不由好奇起蕭從簡的心態。

  蕭從簡到底是單純討厭和尚,還是討厭有人能親近皇帝影響皇帝?李諭思來想去,覺得應該是從何起來,蕭從簡討厭一個和尚能近皇帝的身,還經常和皇帝聊天,不知道哪天就影響了皇帝。

  現在無寂自己走了,蕭從簡當然開心的很。

  李諭心道,直男的占有欲,有時候也挺蠻可愛的。

  番外夢中夢

  他從夢中驚醒,一頭冷汗,立刻打開了床頭燈。

  “怎麼了……”他身旁的人閉著眼睛,嘟噥著。

  李諭看著身旁人的睡臉,說:“我做了個特別可怕的夢。夢到我穿越到古代去了,還變成皇帝。”

  蕭從簡冷笑一聲:“夢裡都在開後宮,慡吧。”

  他睜開了眼睛。李諭永遠看不夠他那雙眼睛。

  “慡什麼,太可怕了好嗎,沒手機沒網絡。你還在那裡。”

  蕭從簡又用鼻子哼了一聲:“嗯。”

  李諭伸過手,撫摸著愛人的鼻子和嘴唇,說:“我是個皇帝,你卻是丞相,還是個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可苦了我了……我天天看著你,卻吃不到嘴……”

  蕭從簡的眼角顯出笑意,他微微張開口,含住李諭的手指:“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我那叫一個苦啊,你還對我特別凶!特別嚴厲!我都要憋成變態了!”

  “那你沒睡其他人?”蕭從簡舔著那根手指,李諭已經按捺不住,吻上了他的嘴唇。

  “我哪敢啊……萬一我倆以後好了,你跟我算帳怎麼辦?你的性格,我還不知道?”他貪婪地吻著,從嘴唇,到鎖骨。全部都是他熟悉而迷戀的氣味。

  他可以為此癲狂,他被夢中的苦嚇壞了,他從沒有想過他有一天會離蕭從簡那麼遠。此時此刻他只想要他,哪怕兩個小時之後他就要去趕飛機趕去片場。

  蕭從簡完全地配合他……

  然後他墜了下去。

  “陛下。”有人喚他。

  他翻了個身,只想再次墜入夢中。

  第53章

  無寂一個人坐在靈慧寺的前殿台階上。這會兒天色已經晚了,工匠們都收工了。火災之後的靈慧寺還沒有完全修繕完畢。大殿中的佛像才塗了一半。他側身坐在那裡,能看到將落的夕陽,在泥胎上描出一道神秘莫測的色彩。

  他師叔走到他身邊坐下,重重地嘆了口氣:“你啊,你啊!”他之前收到了無寂的信,信裡面無寂已經把事情說清楚了。

  他的塵心動了。

  塵心一動,俗世就顯得那麼可愛。

  師叔勸他:“你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了,不比那些從小就讀書的讀書人。今年已經沒時間了,明年,後年,你連自己的生計該怎麼維持都不知道,你憑什麼走什麼仕途?”

  無寂說:“師叔,我先會回淡州一趟,見過我師父之後,再回老家,我俗姓沈,沈家在當地是大姓,我會回去認祖歸宗。之後的事情再做打算。”

  師叔道:“你還俗時候寺院會把你出家之前的東西都還給你——可你母親當年逃難出來的,一隻破碗,幾件爛衣,哪有半點財產。你回了老家,就算是大宗族,也是窮的多,沒田地分給你。你何苦呢……在京中你得聖心,不用幾年就是主持,出入宮廷,為朱門大戶講講經,做做法事,動動嘴皮子,別人就會奉你為座上賓。你還要什麼呢?”

  無寂只道:“師叔,你說的事情,我都知道。”他都知道,他只是不想要而已。

  過了一日,李諭氣全消了,又心疼起無寂來。知他無依無靠,又無甚積蓄。於是遣宮人去給他送了些衣衫和兩百兩銀兩,夠他略置薄產花銷些時日了。

  宮人捎帶了皇帝的話給無寂道:“你與佛的緣盡了,與朕的緣也就盡了。”

  無寂向皇宮方向磕了個頭,收下了皇帝的賞賜。

  無寂走了之後,李諭沒太多時間為此傷感,人生總會遇到許多分道揚鑣。

  秋季有科舉和校閱兩件大事,他忙還忙不過來。

  校閱當天,京郊晴空朗朗,萬里無雲,正是秋高氣慡。李諭穿戎裝,騎馬巡視。蕭從簡與另四名將軍陪伴左右。

  數以萬計的將士立在那裡,靜的時候,連風鼓動旗幟的獵獵聲都聽得一清二楚。動的時候,千軍萬馬的吼聲幾乎能震塌城牆。

  李諭滿意極了。他對出兵烏南的信心空前高漲。

  校閱之後,蕭桓也跟隨最新一批增兵去往南方。臨走前蕭從簡與他談了許久,要他戒驕戒躁,遇事鎮定。

  蕭從簡併沒有指望蕭桓立大功,他同意蕭桓去南邊,更多是希望他能身處實戰之中,好好學習一番。

  集合的那天,鄭瓔送了一路,她捨不得蕭桓,乘在車上,撩起車窗簾子,看蕭桓騎馬而去,姿態灑脫得很,向她揮揮手,示意她不必再送。

  李諭知道蕭桓已經去了軍中,不日就要跟隨隊伍離開。蕭從簡還是一切如常,並沒有顯出牽腸掛肚的樣子——這才是丞相的素質。

  但李諭總覺得自己能看出蕭從簡與往常不一樣。雖然並不明顯,但他能看出蕭從簡的神色比往常更慎重,有什麼東西正在悄悄地繃緊。

  烏南國使還在京中。夏天的時候國使頗是快活了一段日子,到了秋天時候,國使知道了校閱的事情,又覺得情形不對頭了,在京中的一番奔波算是落了空。他不敢就這麼回烏南,又貪戀大盛帝京繁華,只能日日寫信給烏南國內稟告情況。只是他的一言一行,每一封信都被監視著,不曾逃出大盛的掌心。

  到了九月底,科舉已經考完了。用兵終於要開始了。

  第54章

  李諭大半夜的突然驚醒,他刷一下坐起身。

  值夜的太監宮女被嚇了一跳,立刻躬身準備伺候。李諭長呼了一口氣:“水。”

  自從正式開戰以來,李諭夜裡根本睡不好。他剛才又是一串夢,夢裡他一會兒和蕭從簡纏綿悱惻,一會兒是大勝烏南,一會兒又是屍橫遍野的戰場,亂七八糟攪和成一團。腦子裡沒個安靜的時候。

  這會兒醒了,他就問身邊人:“外面有軍報嗎?”

  宮人說沒有。他才又躺下。

  他現在就怕突然來個緊急軍報。要是大捷的軍報還好,他就怕突然來個噩耗,他的心臟幾乎要承受不了這種壓力。

  在這一點上,他真的佩服蕭從簡。當然其他的大臣與將軍也很鎮定,但蕭從簡就是不一樣。蕭從簡是特別的。

  李諭總覺得其他人在私下裡也是會焦慮的,但蕭從簡不論在檯面上還是私下裡都不會焦慮。不是蕭從簡自大自信到認為大盛一定無敵,而是他所有的心力都集中在工作上了,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餘地去焦慮。蕭從簡幾乎把自己變成了一台機器,一個人腦計算器,排除情緒,精確工作。

  十月初二日,大盛的先頭部隊進入了烏南。

  烏南國王才是個半大孩子,朝中早已亂作一團。有說大盛強大,烏南弱小,乾脆降了算了。但到底有幾個武將不肯投降,挾持了小國王和太后,決定抵抗大盛。

  然而烏南地方軍隊擁兵自重,寧可衛戍自己,不肯馳援國都和朝廷。因此大盛軍隊長驅直入,竟如入無人之境,十月二十日就打到了烏南國都。烏南朝廷無計可施,只能由幾個將軍帶著幾百人的衛隊保護著太后和小國王連夜逃出京中。臨走時候慌亂,宮中不說低等的宮人,就連許多身份較高的妃子,公主都沒能帶走,城中的許多達官貴人也沒來得及走脫。國都一被占領,這些人統統都成了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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