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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內還有兩個秘書,半跪著迎駕。李諭讓他們先退了下去。室內這才顯得空曠了些。這是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套間。入口處配著小小的茶水間,銅茶壺正在爐子上熱著。

  書房內置了三張書案,中間最大的那張應該就是蕭從簡用的,上面堆著公文,一摞摞的很整齊。李諭瞄了一眼,桌面上的公文全合著,完全看不出蕭從簡剛才正在看哪一份,似乎只是擺放在那裡。只是毛筆擱在筆架上,筆端墨汁還很濕潤,顯然丞相剛才正在動筆。

  書房一面牆上掛著各種當值的名牌,一面都是柜子。李諭站在名牌前看了一眼,問:“這是當值的名牌?”

  蕭從簡告訴他,京中防衛和宮中侍衛當值的安排,每天都不一樣,朝中都有記錄,這裡掛一份是備用和方便隨時查看。

  李諭在上面找到了蕭桓的名字,他微笑著敲了敲:“貴府公子今日在長興門當值。辛苦了。”

  蕭從簡順著話頭自然道:“說起蕭桓,我要提前代他向陛下告個假。”

  李諭問:“怎麼了?”

  蕭從簡道:“蕭桓與鄭家小女兒之前訂了婚約,正月十七時候完婚。還請陛下准幾日婚假。”

  李諭心道,這時候人果然結婚早。

  十六七歲就趕著結婚了。

  宮人奉上了茶水,李諭捧著茶:“這個好說。年輕人嘛,新婚時候自然要恣意一番。鄭家,鄭家是戶部的鄭侍郎嗎?”

  蕭從簡說是,又道:“鄭家女兒品貌端正,蕭桓得此良配,是他的福氣。臣也盼著過兩年含飴弄孫……”

  李諭一口茶噴出來。

  室內一片寂靜。宮人慌忙給皇帝遞上手帕。蕭從簡側過臉去,看了看地上皇帝噴出的那一道水漬。

  李諭忙擺擺手道:“朕心中丞相還年輕得很,怎麼就是要做爺爺的人了。”

  蕭從簡莞爾一笑。他這一笑,李諭就更加迷惑不解了——李諭鬧不懂,他這會兒對蕭從簡的性趣到底是變多了還是變少了。

  閒話說過了,皇帝又問起了京中大火的安置,丞相一一解答。過了片刻,皇帝便回了東華宮。

  所有人都以為皇帝不過是一時興起,突發奇想去一次臨虛閣。沒想到次日晚上,皇帝又擺駕臨虛閣。

  第36章

  次日去臨虛閣,皇帝為丞相帶了些慰問品。雖然宮中不會缺好茶和糕點,但皇帝親自帶來的,到底意義不同。

  蕭從簡向皇帝道謝。兩人寒暄幾句,相對而坐。這一次皇帝進到了臨虛閣書房後面的隔間裡——一個同樣風格簡單的茶室。只不過與外面的辦公室比起來,這裡顯然是蕭從簡的休息室。

  中間用一道屏風隔開,李諭知道屏風後面大約就是一張榻,蕭從簡可以在那裡小睡。

  有那麼一會兒,李諭心神有些蕩漾,但很快收回想偷窺的眼神——窺也窺不到什麼,向蕭從簡道:“丞相這些日子太過辛勞,冬天寒冷,小心身體。”

  蕭從簡又謝,看起來十分欣慰,他微笑著說:“陛下如此牽掛,是臣之幸。不過天寒地凍,陛下若無要事,宜早休息養精神。”

  李諭覺著他這客套話里的意思,似乎是叫自己別老跑過來騷擾他。可是燈下賞美人是一件多美的事。在夜晚,他作為一個皇帝,有權力去干許多荒唐事,然而他只用來看一眼夜晚的蕭從簡。

  蕭從簡抬起眼來,瞟了一眼李諭,他的眼睛太美,眼神又太透,哪怕是那麼無意識的一瞟,也叫人錯覺他看破了什麼。李諭只覺得心旌一動,沒忍住就一張嘴:“丞相……”

  蕭從簡停下動作表示自己正在聽。

  李諭卻一時躊躇,只聽到外面沙沙作響,才道:“……外面似乎下雪了。”他問宮人:“是下雪了嗎?”

  宮人恭敬道:“回陛下,剛剛落的雪。”

  蕭從簡似乎是嘆了口氣,說:“欽天監說今年落雪早,果然是早。陛下,請早回吧。”

  他又在趕人了。但皇帝的屁股坐下來了,就不是那麼好挪的。李諭有點想看看蕭從簡有一點為難的樣子,並不是那種很為難,只是有一點無奈而已的樣子。

  蕭從簡見皇帝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也不再開口催促。他決不是那種肯表現出比別人不自在的人,即便那個人是皇帝也不行。

  李諭想起來白天時候朝中還在討論京中災民,看到蕭從簡沉思的神色,便問:“丞相是不是在憂慮下雪之後,災民過冬的事情?”

  蕭從簡緩緩道:“並不是。陛下,災民如何過冬,臣已經有安排了。京中物資充沛,救援糧食衣物已經齊備,人員往周邊幾個大坊疏散了,婦孺較好管理,十四歲以上的男子也有了安置——兩個坊包括靈慧寺完全燒毀需要重建,工部定了重建的方案,工人就用災民中的閒散男丁,若有不足,再僱工人。重建的款項,朝中撥一大半,京中出一部分,靈慧寺也會出一部分。”

  事情聽起來並不難辦。

  李諭亦覺得並無不妥之處,他鬆了口氣:“那丞相在憂心什麼?”

  蕭從簡又看了一眼皇帝,說:“陛下,陛下的天下,並不是只有京中。”

  李諭不禁老臉一紅。即便他的靈魂並不是一個皇帝,但聽到蕭從簡這話,仍然是受不住的感覺慚愧。蕭從簡在提醒他,一個皇帝,並不是只有眼前那點事情。何況他還在淡州那窮山僻壤窩過一年呢。這麼快就忘記那裡的父老鄉親了。

  蕭從簡果然說淡州一帶及邊境百姓過冬的困苦。國家太大,總有鞭長莫及之處。李諭聽著聽著,就產生一種班主任訓話的錯覺。

  明明該是皇帝責備丞相為何沒做到面面俱到,但李諭略慫,沒這勇氣,也沒這底氣,只是默默聽著。等蕭從簡說完了,才道:“丞相也不必太過憂心,這些地方的癥結,並非一日就能解決……”

  這時候茶也喝過了,話也說得差不多了。蕭從簡又恭敬請皇帝回東華宮。李諭默默站了起來,擺駕回宮了。

  蕭從簡在心中微笑。果然皇帝都是不愛聽臣下發牢騷的。他一念經,就把皇帝給念走了。他起身準備恭敬送走皇帝。

  臨到門前,皇帝忽然轉過身來,握住蕭從簡的手,道:“丞相,早些休息,朕明日再來。”

  蕭從簡不由一愣——皇帝的語氣太殷殷,仿佛真的十分在意他的辛苦。

  李諭回到東華宮中,先去看了看小公主。

  小公主小名叫金妞。他給小公主賜了名號,叫秀琴公主。秀琴是李諭親媽的名字,叫著親切,順便讓他親媽的名字有機會留名史冊。

  李諭看著小公主的睡臉,只覺得格外滿足。對孩子的感情真是處出來的,現在他看到小公主,就好像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

  他忍不住輕輕捏了捏小孩兒肉肉的臉。小公主睡得沉,一動也沒動。

  皇帝看孩子看得有趣,也有人正看皇帝看得入神。

  “陛下,”有人柔聲道,“天晚了,妾服侍陛下安歇吧。”

  李諭正覺得那語調聽著不舒服,就有一隻纖纖玉手搭在了他的手上。李諭立刻一縮手,低聲喝道:“退下!”他即便不是真龍,這段日子被侍奉下來,脾氣多少也大了些。對什麼動作是規矩的服侍什麼是勾引和僭越已經一清二楚。沒有哪個男人會不清楚。

  他轉過臉來,就看見一個粉衣女子跪了下來,簌簌發抖。正是小公主身邊新來的那位小陳娘子。

  李諭心中立刻明白了。這一定是誰的安排,說是來照顧賢妃和小公主,其實盯上的還是他。就是不知道這人是賢妃弄進來的,還是皇后安排的。誰才是主謀。

  看到小陳娘子害怕的樣子,李諭沒有再說什麼,他心中當時有些不快,很快就過去了。他對塞人沒什麼想法——誰不想塞人給皇帝呢?只是送人不光明正大的送,還拐個彎子弄到先小公主身邊來,叫他不太愉快。

  他淡淡地說:“你到賢妃處,不是為了服侍公主麼?這副樣子成何體統。”只叫人將她送回賢妃宮裡,並無他話。

  第37章

  小陳娘子其實也不能不說是個出色的。

  皇帝那句冷淡的判決一下, 她立刻身子一歪,癱軟在地,但樣子並不難堪, 兩行淚水撲簌簌而下,她下巴小巧, 淚水順著滴下, 讓人不由心生憐憫。

  李諭若不是更喜歡男人,見到如此, 多少會有些後悔。但他已經下定了主意,不會讓這裡的哪個女人為他懷孕。

  已經有機巧的宮人過來扶起小陳娘子, 將她半拖半抱從皇帝面前弄走。

  李諭只說了一句叫宮人將她送回賢妃宮裡, 就轉身繼續去看小公主了,只仿佛聽到身後一聲含糊的“我真糊塗……”。他沒有回頭。

  皇帝沒把小陳娘子放在心上,沒去追究到底是皇后的主意還是賢妃的主意,追究似乎沒有什麼意義。這只是後宮眾人的又一次嘗試。最近一段時間, 這種勾引不算少。

  他不是沒有注意到, 皇后身邊換了幾個出挑的女官, 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都是才色兼備。還有酒宴上歌聲宛轉如鶯的名伶。她們都很可愛。趙十五告訴過他,宮女是如何議論皇帝的——老人們告訴小宮女,她們趕上了好時候,如今的皇帝如此年輕,又如此英俊,比起當年的高宗皇帝還要好看一分。

  “能服侍陛下,都說是她們的福氣。”趙十五說。

  皇帝仿佛辜負了這許多翠翠紅紅。李諭知道這是例行的吹捧,但他聽了卻覺得有些沉重。他並不是宮中少女們想要的那個人,然而她們身處的世界就是如此封閉,所以她們不得不將夢想寄托在一個虛無縹緲的人物身上。那個人甚至不是真實的。

  李諭有時候也會想,自己到底是在怕什麼?等什麼?還是在逃避什麼?

  不過李諭很快就忘記了小陳娘子楚楚的淚光。第二天早晨,雪還時斷時續地下著,宮中雪已經積了起來。手巧的宮人們用雪捏了一排生肖動物,果實食物,放在窗下,供人賞玩。李諭抱著小公主,站在廊下,看飛雪翩翩,只覺得心境平和。

  這天正是小朝會。蕭從簡帶來了幾份簡報。丞相昨夜顯然沒有按皇帝的叮囑早些休息,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李諭只覺得那顏色看起來像是某種脆弱的袒露,叫他忍不住心動。

  國中最近的大事,除了京中的火災,就是邊境有些小騷擾。這段時間已經平息下來。小朝會上,蕭從簡提起了另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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