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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如果連死都不怕的話,那還有什麼弱點呢?或許,對於傅禎來說,最在意的就是昭懷太子了吧。
可是看她的眼神,又不像是想給昭懷太子做妾的意思。
畢竟做妾,將來肯定要落在太子妃手裡,仰仗主母的鼻息過日子,絕不可能如此公事公辦的跟未來主母說話。那她……,到底是為了什麼?總得有一個緣故罷。
不過眼下,還是先解決自己的燙手山芋罷。
手上故意輕輕一滑。
“啊呀!”梔香忽然喊道:“表小姐,你的參湯!”
長孫曦像是被方才緊張的氣氛嚇壞了,手上的獨參湯打翻了都不知道。聽得這話,才醒神過來似的低頭一看,“啊呀,都打翻了。”淡淡蜜蠟色的參湯,潑了她半身半裙子濕噠噠的,好好的月白挑銀線裙子,也給污了。
“怎麼不當心?”太子妃顧不上和傅禎生氣,轉過來幫她扯裙子,“參湯不要緊,裙子也不要緊,把你燙著了可怎麼好?這麼大的人了,還是像個小孩子一樣。”
長孫曦心中有愧,“表姐……”
太子妃催促道:“你身子弱,趕緊進去把衣服換了,別再凍著受涼。”因為一眼也不想多看傅禎,推著表妹走,她也跟著進去了。
梔香服侍長孫曦換衣衫。
太子妃自己揀了旁邊的椅子坐下,一陣恍惚怔忪。
很快,長孫曦換上了女史的統一裝束,綠衣白裙,簡單中透著清慡淡雅的氣韻。她走到太子妃對面坐下,擔心的看向她,“還在生氣呢?要不要歇一歇?”
“沒事。”太子妃搖了搖頭,鬢角的丹砂點翠朝陽掛珠釵輕輕晃動,閃出金色光芒,襯得她的面龐溫柔明麗,輕輕嘆道:“從前是我太過目光短淺,太過拘泥後宅,只知道糾纏一些兒女私情,倒是看錯了她。”
長孫曦目光微閃,“你說傅司樂?”
“早先的事你都不記得了,所以不知道。”太子妃指了指外面,“當初傅家獲罪時,親朋好友裡面的官宦人家,大都避之不及,沒有一人替傅家辯解求情。只有太子殿下再三上折直達天聽,才讓案子從輕發落,救了傅家一百三十六口人的性命。”
----原來如此。
長孫曦不由點了點頭。
太子妃嘆道:“太子殿下的這份恩情,對傅家的人來說,比山高、比海深,傅家子孫粉身碎骨亦是難報。原本傅家的人已經發配到了嶺南,傅禎卻不惜千里迢迢來到京城,然後參選女史……”搖頭笑道:“呵呵,以前我只當是她貪慕榮華富貴,痴戀太子殿下,倒是拿著小兒女肚腸看輕了她啊。”
笑容里,透出幾分淡淡自嘲之意。
長孫曦沒說話,只是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這樣也好。”太子妃繼而笑了,眼中光線帶出幾分晦澀傷感,“你也看到了,太子殿下不是那種兒女情長的人。既然他答應了要護著你,傅禎又一門心思的要報恩,那你在宮裡也多一個人護著。”聲音有點哽咽,“靈犀……,你放心,我一定會做好太子妃的。”
“表姐。”長孫曦輕輕摟住了她,眼眶潮濕。
寢閣內,瀰漫著淡淡的離別傷心氣氛。
可惜再傷感、再捨不得,最終還是要分別的。
長孫曦陪著太子妃淨了面,又說了幾句,等她平復情緒,便出門去找傅禎準備走了。臨行之前,主動開口道:“表姐,把舅母送得那支參給我包上罷?我帶回去燉湯喝。”
傅禎看了她一眼。
哪有主動找人要東西的道理?也太落得下臉面了。
長孫曦卻有自己的想法。
汾國長公主送給自己的人參,是好是壞,還真的很難說。若是留在東宮,萬一被太子妃吃掉怎麼辦?反正自己是不吃的,回司樂司可以找個機會扔掉。
太子妃根本就沒有多想,吩咐梔香,“快去包好,把我收著的百年老參也包兩支,再包幾兩燕窩,別的看著合適也一起帶上。”像是恨不得把私房都搬空。
傅禎看在眼裡,不由流露出一絲艷羨。
----不為東西,只為真情。
如此大包小包,又被太子妃親自送到東宮門口,長孫曦才上了馬車。剛到新進女史的院子裡,還沒下車,就聽見外面女史們議論紛紛,“快看,快看!那位又回來了。”
“聽說,去東宮住了大半個月呢。”
“這麼說,汾國長公主和太子妃還是疼她的。不然的話,何以住了這麼久?何以還要傅司樂親自去接?只怕很快就要高升了。”
“會不會封個掌樂噹噹?再不然,直接做正七品的典樂?”
“哎……,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等到傅禎和長孫曦下了馬車,女史們紛紛一窩蜂的散了,各自回了屋子。長孫曦提著包袱,跟在傅禎後面進了屋子,然後關上門,耳根子總算清淨。
傅禎欠身道:“之前的事對不住了。”
長孫曦淡淡一笑,“傅司樂不必多禮,都已過去。”她和昭懷太子一起迷暈自己,這事兒不是不想追究,而是追究不起。
難道自己還能像太子妃一樣,扇傅禎一巴掌啊?深宮之中,危機重重,與其去跟傅禎慪氣,還不如儘量和她保持利益一致,興許還能幫幫自己。說起來,她這種脾氣也好把握,只要和昭懷太子一個方向就對了。
不論如何,在沒翻臉之前還算是“盟友”,比楚王那種陰險毒辣的要強一百倍。
傅禎也在打量著她,目光微閃。
如此平靜?仿佛……,才過了短短几天,長孫曦身上就有了不一樣的變化,變得淡定從容起來。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這樣也好,至少不用跟胡攪蠻纏的小丫頭打交道。
因而微笑道:“今日你先休息一晚,明早去南宮嬤嬤哪裡報個道,銷了假。後面沒剩下幾天時間了,好生把該學的規矩學一學。其他倒不著急,回頭你就到我身邊任職便是,不懂的,我再細細教你。”
一副知心大姐姐的體貼模樣。
長孫曦淺笑,“是,有勞傅司樂費心。”
傅禎並不是話多的人,交待了幾句,便推說有事先走了。
長孫曦關了門,躺在床上。回想起這些天的驚濤駭浪經歷,兜了一圈,又兜回來,不由有幾分感嘆唏噓,順便環顧了屋裡一圈兒。
這是一間雙人合住的房間布置,前面用屏風隔出一塊地方,算是小小的客廳。擺放著黑漆高几,桌上放著瓜果、松子,和兩把椅子。而屏風後面,一左一右兩個單人床鋪,床單、褥子以及上面的擺設,都是一樣的。
----想來是女史屋子的標配。
眼下沒了阮六兒,一個人獨處還有點空蕩蕩的呢。
不過說起來,阮六兒現在到底怎樣了?這事兒本來可以讓太子妃打聽,但是因為說自己失憶了,也沒好問。眼下心裡有些擔心,又暫時找不到人打聽,只好胡亂睡了一夜。
次日清晨,去找南宮嬤嬤銷完了假,方才避開人,問道:“我看別的女史都是兩人一個屋子,和我同住的女史哪兒去了?”
因為對外說得了失魂症,自然“不記得”以前的事。
南宮嬤嬤吃不准她是真的失魂症,還是假的。
但如今的長孫曦,已經不是自己可以教訓干涉的了。驚動了兩位尚宮不說,還驚動了周進德的大徒弟過去,只怕要出大事!不管是哪位龍子鳳孫要對付她,或者是哪位娘娘看她不順眼,都不便摻和進去。
若是牽扯到了皇上,那……,更是趕緊抽身的好!
幸虧自己馬上就要出宮了。
因而一句也沒多問,一個眼神也沒有懷疑,照實回道:“住在你屋子裡的阮女史,被貴妃娘娘要走了,一直沒有回來。”
一直都沒有回來?也就是說,阮六兒並沒有被楚王滅口,而是還活著!
長孫曦蹙眉,這可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然而更大的麻煩正在逼近!
“長孫女史。”一個小宮女慌慌張張跑來,顧不上給南宮嬤嬤行禮,先急急道:“貴妃娘娘宮裡的花奴姐姐來了,親自傳你,說是貴妃娘娘等著要問你話呢。”
☆、第24章面聖
南宮嬤嬤聞言臉色微白。
要知道,霍貴妃在後宮之中專寵多年。白皇后又死了,皇貴妃不管事,她就是實際上的六宮之主。平時的張狂跋扈不用多說,若不然,楚王一個養子怎會那麼輕狂?按理說,她要傳長孫曦叫個小宮女就好,何以用得上心腹花奴?只怕麻煩不小。
長孫曦倒是面色平靜,微笑道:“好,這就去。”然後拉著南宮嬤嬤,在她耳邊飛快的說了幾句,細細交待,方才跟著小宮女一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