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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嬤嬤輕輕點頭,沒做聲。

  長孫曦知道自己要赴“鴻門宴”,又沒有辦法拒絕,便想儘量拖延時間。因而出門下台階的時候,故意“哎喲”一聲,然後蹲下身捂著腳踝,“噝,疼……,我的腳崴了。”

  花奴看了她一眼,問都不問,便招手叫了一輛肩輿過來。兩名宮女上前攙扶她,“長孫女史,趕緊上肩輿坐著罷。”

  長孫曦真沒辦法了。

  看她們的架勢,就算自己立馬暈倒過去,也要把人抬走。只能一瘸一拐的上了肩輿,被小太監們抬起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南宮嬤嬤一眼,希望她能快點兒。

  然而出了女史院子的大門,才發覺周圍的情況有點不對。

  ----明顯被戒嚴了。

  什麼意思?霍貴妃這是故意讓人守著,不准南宮嬤嬤去報信?那要怎麼辦?傅禎會知道這邊的情況嗎?昭懷太子和太子妃又是否另有安排?

  長孫曦坐在高高的肩輿上,心中紛亂如麻。

  花奴面色平靜的在前面領著路,一路走,一路繞,進了十幾道大大小小的門,又有好幾次腰牌檢查,最終到了霍貴妃的居所之處。

  玉粹宮的大殿高而空闊,雕樑畫棟、金碧輝煌,高高的房樑上描繪著五彩斑斕的鸞鳥雲紋圖樣,彰顯著此處主人的身份尊貴。深宮重重鎖玉簾,綃紗層層遮花容,一路進去,映入眼帘的,都是花團錦簇的氣象。

  最後,肩輿停在一掛淡紫色的水晶珠簾外,長孫曦被人攙扶下來。

  花奴回稟道:“貴妃娘娘,長孫女史帶到。”

  珠簾後,紫檀木的雨過天晴紗屏風後面,傳出一記曼妙女聲,“進來罷。”那聲音慵懶而綿軟,讓人聽了,不自禁的跟著心情柔軟愉悅。

  可是長孫曦心裡清楚,霍貴妃……,絕對不是一個溫柔良善的女人。

  入內行了禮,“給貴妃娘娘請安。”

  霍貴妃淺淺笑道:“抬起頭來,讓本宮仔細瞧一瞧。”

  宮中規矩,奴才是不可以直視主子的。

  長孫曦緩緩抬起頭,眼觀鼻、鼻觀心,低垂眼帘,沒有貿貿然的去打量霍貴妃。只有眼角餘光,掃到半截絳紅色的蹙金雙層廣綾長尾鸞袍,層層疊疊,外面還罩了同色綃紗,看起來雍容華美非凡。

  緊接著,忽地心頭一驚!

  在霍貴妃的旁邊,竟然看到半截明紫色的團龍密紋男子長袍,……是楚王!他也在玉粹宮?難道自己之前小看他了,-----驚動了兩位尚宮大人,把自己弄回來,也是他的手筆?心中一片猜疑不定。

  而此刻,霍貴妃眼中也露出幾分吃驚之色。

  不是驚嚇,而是驚艷。

  在下面大殿中央站著的年輕少女,約摸十四、五歲的年紀,一襲尋常的綠衣白裙女史宮裝,卻讓她穿出了清水出芙蓉的氣韻。只見她眉目如畫、雲鬢若裁,一張精緻完美的臉蛋兒好似蓮瓣,嬌小、柔嫩,讓人不自禁心生憐惜。

  自己同為女子都是這般感受,何況男人?

  霍貴妃側臉看向養子,勾起嘴角,“這位……,才是你想要弄到手的吧?”早就覺得阮六兒不對勁,那點姿色,哪裡會被常年混在花叢中養子看上?哼,他還生怕自己知道,一碗啞藥給阮六兒封了嘴。

  “母妃真是慧眼如炬。”殷少昊長身玉立的站在養母身邊,頭戴赤金冠,身穿明紫色團龍長袍,因為面目清俊無可挑剔,嘴角又含笑,所以頗為賞心悅目。即便此刻在賠罪,彎腰欠身的,也是一派施施然的風采。

  “說吧。”霍貴妃一聲冷哼,“到底玩什麼花樣呢?”

  “也沒什麼。”殷少昊低了頭,陪笑道:“就是見她長得別人好一些,想收在身邊,可又聽說是太子妃的表妹,不敢貿貿然行事。所以先找了阮六兒,想著……,先把阮六兒給睡一睡,回頭好幫著遞個東西、傳個話兒。”

  “出息!”霍貴妃啐了一口,“太子妃的表妹你就不敢下手了?用得著如此大費周章?折騰半天,肥肉還是沒有落到手。”

  “兒子過于謹慎了。”殷少昊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表情毫不作偽,甚至還流露出一絲不好意思,“偏生那阮六兒痴心妄想的,非要兒子封她做夫人,兒子惱了,又怕她把事情給捅出去,所以就……,讓人給她灌了啞藥。”

  長孫曦在下面聽他胡說八道,不由眉頭微蹙。

  楚王這是擺明了,知道自己不敢說出真相,至少不敢當著霍貴妃說!怎麼說?難道告訴霍貴妃什麼密道,什麼汾國長公主的陰謀?除非自己真的嫌命太長了。

  不過又是奇怪,他們母子當著自己說這些,是不是也太不避嫌了?難道就不怕自己說出去?莫非……,霍貴妃已經張狂到可以直接傳女史,隨便打死的地步?!手拽成拳,掌心裡微微生出一層冷汗。

  ----霍貴妃和楚王簡直無法無天!

  心中默念,東宮那邊動作可要快一點兒,別等著給自己收屍了。

  “長孫女史。”霍貴妃忽地打住了和楚王的話頭,看向她,嘴角含笑的道:“楚王看上了你,那是你幾輩子才修來的福氣。既然你是太子妃的表妹,本宮也不委屈你,就讓楚王封你做個夫人。”她意味深長的問:“你意下如何?”

  夫人?!長孫曦聞言一驚,不由抬眸。

  正正對上霍貴妃幸災樂禍的眼神,和楚王嘴角微翹的曖昧笑意,心思一轉,很快明白過來。難怪他們說話毫不避諱,這是打定主意讓自己“答應做楚王的夫人”,然後直接把生米煮成熟飯,一切水到渠成。

  到時候自己失了名節,除了跟他,便只有一死了。

  “怎麼?”霍貴妃笑問:“你不願意?難道楚王還配不上你?”

  “願不願意的,妾身不敢說。”長孫曦回道:“妾身是汾國長公主府養大的,舅母和舅舅便是妾身的雙親,婚姻大事,自然是要聽長輩們的決定。”一則借汾國長公主壓一壓,二則儘量拖延時間,希望趕得上東宮的人過來救場。

  霍貴妃“哧”的一笑,“你可還真會認親戚啊。”

  殷少昊也笑,“本王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他的目光清澈凜冽,好似能夠洞悉一切,“告訴你,太子殿下是一個潔身自好的,但凡和本王有關的女人,他都不會出面相救的。”嘴角微翹,“誰讓本王名聲不太好呢。”

  長孫曦目光閃爍,復又垂下眼帘。

  雖然面色平靜,卻不自禁的相信了幾分。

  的確,昭懷太子並不方便直接出面。像上次在東宮的時候,昭懷太子不是說過,不想鬧出和楚王爭女人的傳聞嗎?至於傅禎,她一個司樂如何能跟霍貴妃對抗?太子妃雖然可以能撈自己出去,但……,只怕來不及了。

  果不其然,殷少昊轉身便道:“母妃,兒子帶她到後面說說話。”

  說話?是“坦誠相對”的說話吧?長孫曦的心弦提了起來。

  不說楚王真的把自己怎麼著,便是沒有,孤男寡女的同處一室,哪裡還說得清楚?雖然自己不會為了清白去自殺,但是沒了清白,----與其落在楚王手裡受盡折磨而死,也就只剩下自殺這個選擇了。

  “行啊。”霍貴妃輕輕笑著,“去罷,屋子都給你們收拾好了。”

  長孫曦像是嚇壞了一般,軟坐在地上。

  她有點無可奈何,----對於上位者,對於絕對的權力,所有的心思、算計和智謀,都完全派不上用場。只是本能的,想盡力拖延一下時間,希望奇蹟發生!但願東宮早就安排人留意女史院子,看到自己被霍貴妃的人叫走了。

  不然的話,這條小命估計要真的玩完了。

  殷少昊上前牽起她的手,笑道:“走吧。”

  長孫曦奮力一甩,想要甩開那支讓自己噁心的魔爪,誰知道對方力氣又穩又大,不僅沒有甩開,還因為反作用力一扯,往前跌倒他的身上了。

  “哈哈。”殷少昊彎著腰身看向她,嘴裡故意氣她笑道:“沒想到,長孫女史還是一個急性子的人,這麼快就要投懷送抱了。”在她的烏髮如雲的鬢角上撫了撫,然後湊近笑道:“你放心,本王一定會好好疼愛你的。”

  長孫曦仰起素白如玉的臉,一字一頓道:“人賤,必有天收!”

  “哈哈。”霍貴妃聞言大笑起來,樂不可支。

  “你……!”殷少昊從未被人當面辱罵過,便是他城府頗深,猛地一聽,也不由被噎了一口氣。但是很快平復了情緒,也一字一頓的道:“呵呵,本王就喜歡你這潑辣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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