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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周楓如今不過一屆白衣,一無官位二無權勢,即便他父親的爵位,也還沒能承繼,算計他又能有何好處?

  陳博衍想不明白,但這件事既然牽扯上了胡家,那必定不簡單。

  他兀自琢磨著,忽然瞧見周楓偷眼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套在這麼個魁梧壯碩的男人身上,倒活像一隻干錯事等罰的狼犬。

  他微微一笑:“莫怕,萬事有四哥在。”

  胡欣兒也好,陳恆遠也罷,不過都是他上一世的手下敗將。不管他們又打的什麼算盤,他都不放在眼中。

  這是圈套,卻也是送上門來的把柄。這一次,該由他來掌控先機了。

  周楓看著陳博衍那淡然清雋的臉,心中忽然也踏實了。是啊,四哥總是處事有方,有四哥,萬般不怕。

  午夜,子時夢回,南安寺中,晚鐘聲聲。

  蕭月白從睡夢裡驚悸著醒來,她香汗滿身,不住的喘息,光潔的臉上,縱橫交錯的儘是淚痕。

  她坐了起來,靜了片刻方才從適才的夢魘之中回神過來。

  蕭月白只覺得口中乾渴,掀起了帳幔,踏了繡鞋下床。

  屋中昏暗,四下寂然,今晚本該琳琅守夜,她卻倚著羅漢床打瞌睡。

  蕭月白沒有叫她,借著稀薄的月色,走到桌邊,摸了摸那黃銅雞鳴壺,只覺壺身尚溫,便倒了一碗茶出來吃。

  茶水溫潤了乾渴的喉嚨,也讓她驚懼的心神定了下來。

  今夜,她算是將這場夢做齊全了。

  她和陳博衍在夢裡的種種,再沒有如今晚這般的清晰明確。

  陳博衍被構陷意圖刺皇殺架,染指龍庭,被迫逃離京城。走之前,他潛入了南安寺看望淑妃和自己。

  或許是從未見過陳博衍這般的倉惶,也或許是自己長久以來的心結,陳博衍那仿佛被整個世間背棄的憤然與痛苦,深深戳痛了她的心。

  她想要安撫他,寬慰他,溫暖他,想告訴他,至少這世上還有她是站在他那邊的。

  陳博衍卻像瘋了一般的擁住了她,兩個人滾在了床上。

  他向她急切的索要,她竟也沒有猶豫,飛蛾撲火一般的投入了他的懷抱,把自己交給了他。

  這個夜晚,她認定了陳博衍就是自己這一生的男人。

  她是個無用的柔弱女子,大事上幫不了男人什麼忙,只是把自己幾樣貼身的首飾包了,拿給他做盤纏。

  陳博衍要她等他,他一定會回來娶她,給她全天下最好的疼愛。

  蕭月白答應了,也日日苦等著他的回歸。

  然而,她直到死,都沒有再見過陳博衍。

  第14章

  蕭月白放下了茶碗,睡意早已一掃而光。

  她走到窗畔,輕輕推開窗子,冷風登時吹了進來,令她打了個寒噤。

  慘白清淡的月光灑在她單薄的肩頭上,原本柔美的身姿,此刻顯得柔弱無助。姣好的容顏,在月色里儘是淒楚。

  蕭月白只覺得滿心酸苦,那分明只是一場夢魘,但卻宛如親身經歷一般給她帶來了切膚之痛。

  在夢中,她和陳博衍魚水一夜,陳博衍便匆匆離去,丟下她自己在南安寺里度日如年。

  沒能安寧多久,她的父親安國公蕭覃便被人告發,與陳博衍翁婿同謀,並暗裡助其逃逸。父親擔不起行刺皇帝的重罪,不願拖累家人,橫劍自刎。母親聞聽噩耗,也追隨而去。丟下她一人,孤苦伶仃,依附著淑妃。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她竟然發現自己懷上了身孕,那是陳博衍的骨肉。

  蕭月白只是一個足不出戶的千金小姐,一個孤身女子,未婚有孕,那是何等的仿徨無助。但她還是決意將這個孩子生下來,畢竟這是他們的孩子。

  淑妃又驚又喜,儘管覺得此事有些出格,還是盡力的照料著她。

  然而好景不長,蕭覃夫婦身故之後,安國公的爵位便落到了蕭月白二叔的手裡。她被二叔二嬸強行接回了府中,其時淑妃已然失勢,無力抗衡。而她,也畢竟還是安國公府的女兒。

  回到府里,蕭月白方才知曉,自從父母過世,祖母便即病倒,安國公府已落入了二房掌控之中。

  二嬸告訴她,皇帝駕崩,太子登基,陳恆遠要她入宮為妃。

  蕭月白自然是不願意的,生性安靜柔順的她,罕見的激烈反抗起來,甚而將自己已非完璧之身且身懷有孕的事抬了出來,告知她二嬸。

  然而,這一切都阻擋不了二叔二嬸爭榮向上的心,二嬸帶著人,給她強灌了墮胎藥。

  直到了眼下,蕭月白都仿佛還能感受到溫熱的血從下腹湧出,順著腿往下流的感覺。劇痛和恐懼,像鐵爪子一樣牢牢的抓住了她。夢裡的這個夜晚,她不知道是怎麼熬過去的。第一次,死亡離自己是如此之近。

  等她身子痊癒,安國公府便以一頂轎子,將她強行送入了宮中。

  夢裡的蕭月白沒有哭鬧,她安靜的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順順噹噹的就進了宮。

  她已經不知道懼怕了,整個人仿佛被抽乾了靈魂的精緻瓷偶,任人擺布。只是私下裡,她悄悄磨鋒利了髮簪,戴在了髮髻上。

  宮禁森嚴,也只有這個能帶進去。她要陳恆遠,替她沒出世的孩子償命。

  當然,她沒能成功。

  陳恆遠儘管養尊處優,到底是個孔武有力的男人,蕭月白僅僅只是劃傷了他的臉頰,便被他推在了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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