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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滿面陰冷,看著那個曾被自己驅逐出京的四弟,自門外一步步的走到了殿中。

  直到了此刻,陳恆遠還是不能相信,他竟然還是輸給了這個弟弟。

  陳博衍看著他,淡淡說道:“是你自裁,還是我來動手?”

  陳恆遠嘴角微微抽搐著,那雙眼睛裡滿是狠厲。

  片刻,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忽然輕蔑一笑:“陳博衍,你不要以為你贏了。蕭月白,她最終還是當了我的人。儘管她死了,但她還是成了我的女人,我的妃子!”說著,陳恆源的面目越發猙獰,他狂笑叫囂著:“你就是殺了我又能怎麼樣?!你摯愛的未婚妻,最終成了我的人……”

  這句話只說了一半,因為陳恆遠的腦袋已經搬家了,殷紅的血從腔子裡噴涌而出,濺射了一地。那顆戴著平天冠的腦袋,滾落在地下,兩隻眼睛兀自瞪著陳博衍,死不瞑目。

  陳博衍手提重劍,血水順著劍身的血槽汩汩而下。

  他面色冷峻,看著那地下的首級。

  明知道陳恆遠是在挑釁他,而他卻也當真被激怒了。

  畢竟,到了如今,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事能比蕭月白更戳他的心坎了。

  邁過陳恆遠的屍首,陳博衍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大殿外頭。

  殿外,風雪已停,舉頭望去,天際一片蒼茫。

  三日之後,陳博衍登基為帝,改年號為延豐。

  新帝拒降,油烹降臣,手刃廢帝,這消息在京中傳開,令那些前朝舊部,無不膽戰心驚,人人自危。

  然而周朝腐朽,權貴魚肉百姓已久,對於這等消息,尋常百姓只是人人拍手稱快。

  陳博衍自登基之後,革除吏治積弊,分田地,興百業,只用了短短三年,周朝便又是一番新氣象。

  三年之後,群臣以國不可無後,後宮不可無主,上摺奏請陳博衍立後,未准。

  又三年,群臣又以後宮空虛,後繼無人,奏請陳博衍選秀納妃,未准。

  延豐十四年,陳博衍竟追封前朝已故安國公府嫡長孫女蕭月白為後,群臣譁然。

  延豐十七年臘月十四,又是一個大雪日。

  御前女官明珠立在養心殿外,她呵出幾口白氣,搓了搓手,抬頭看了看天上不住飄落的雪花。

  明珠今年已將近四旬了,眼角細細的紋路,和左臉頰上巴掌大一塊的燙傷疤痕,記錄著她走過的歲月,和吃過的苦。

  陳博衍稱帝十七載,而她到御前服侍也有十七年了。

  新帝後宮空無一人,只有幾個服侍的宮女和女官。宮裡人皆詫異,為何皇帝會用一個面部有疤的女子為御前女官,且一用便是一十七年。

  這裡面的緣故,只有明珠自己知道。

  明珠想了一些舊事,微微出了一會兒神,便見御醫從裡面出來。

  她連忙上前問道:“林大人,皇上如何了?”

  那御醫微微嘆息道:“大約是不成了,皇上也不肯服藥了。”

  明珠聞言,神色不由一陣黯然。

  御醫又道:“明珠姑姑,皇上適才吩咐,令你進去。”

  明珠應了一聲,心事沉沉的邁步進門。

  跨入門檻,龍涎香與藥氣混合成一股濃郁的氣味兒,在殿中瀰漫著,令人有些窒息。

  大殿之中,竟是空無一人,一切都沉浸在寂靜之中。

  明珠一步步走到龍床畔,透過軟黃色帳幔,只見陳博衍臥於其中,原本俊美的面容,變得憔悴不堪,兩隻眼窩深深的塌陷,水色的薄唇一片焦枯。

  這個戎馬半世,殺伐決斷的帝王,此刻已到了人生暮年,顯露出了日薄西山之態。

  明珠只覺得心酸,輕輕道了一聲:“皇上。”

  陳博衍聽見聲音,開口道:“明珠,朕時日無多了。”話音沉沉,頗為無力。

  明珠說道:“皇上別灰心,聽御醫的言語,仔細將養著,終會好起來的。”

  陳博衍說道:“朕面前,你便不用說這官面上的話了。朕的身子如何,朕心裡清楚。這會兒叫你過來,只想問你一件事。這件事,壓在朕心頭已經有十七年了。十七年來,朕一直都在惦記著。到了這會兒,你可一定要跟朕說實話。”

  明珠揉了揉鼻子,語帶哽咽道:“皇上要問什麼,奴婢知道,一定如實講來。”

  陳博衍卻忽然激動了起來,問道:“你一定要告訴朕,月白她……她是不是懷過身孕?她懷過我的孩子?”

  明珠頓時語塞,當年的事情,再度浮現在眼前,猶如昨日一般的清晰。

  陳博衍終身未娶,全天下人揣測紛紜,甚而有傳言這位皇帝有龍陽之好。然而只有明珠知道,那是因為他心中始終掛念著蕭月白,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明珠還記得,當年那個夜晚,她陪著蕭月白到南安寺中,去為陳博衍送別的情形。

  而那個夜晚,也成了他們二人的訣別。

  陳博衍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精光,他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忽然捉住了明珠的手腕,如鐵箍一般勒的明珠生疼。

  “快告訴朕,是不是?”

  明珠看著那枯乾的手腕上,戴著的一串碎金八寶珍珠手釧,這是姑娘貼身戴著的首飾,也是當年給陳博衍的盤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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