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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多年了,那些金銀早已在旅途之中耗盡,唯有這串手釧他戴到了如今。

  陳博衍幾乎是拼盡了所有的力氣,死死的握著明珠的手腕,歇斯底里的問道:“告訴朕,是不是?!”

  明珠有些不知所措,過去這麼多年了,且姑娘也早已不在了,再把這件事掏出來,或許不過是徒增傷感,那是何必?

  但皇帝已將臨終,或許也該知道這些事,至少了結了心中的遺憾。

  然而陳博衍卻沒能再等下去,他早已到了油盡燈枯之境,這番質問也耗光了他好容易聚起的那最後一點點的力氣。

  他鬆開了手,頹軟在榻上,朦朧之中,仿佛看見了一道麗影正朝他走來。

  “月白……”

  陳博衍忽然覺得不甘,他這一生什麼都有了,卻唯獨失去了蕭月白。

  而失去了蕭月白,就仿佛失去了一切。

  如果,能重來一次呢?

  延豐十七年臘月十四,成帝龍駕歸天。

  陳博衍稱帝,是反叛起兵,篡奪皇位,其手刃廢帝,油烹降臣,開本朝未有之先河。

  雖其治理國家,克勤克儉,兢兢業業,但史書工筆,仍落了暴君二字。

  沒有誰知道,他是為了一個女人。

  第2章

  蕭月白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場荒誕無稽的夢。

  夢中,她竟然會同一個男子歡//好無度,於她這個尚未出閣的安國公府小姐而言,真真是不可思議。

  然而,夢裡男人精幹健碩的身軀,肌肉僨張的臂膊,乃至於粗重的喘息和汗濕的氣味兒,都仿佛曆歷在目,真實的宛如親歷。

  一連五日,她都做著這樣混沌的夢境,夢裡有時香艷,有時混亂,然而最多的便還是和那人的事情。

  這真是,匪夷所思。

  蕭月白不能明白自己為何會突然做起這樣的夢來,她翻了個身,將身上的杏黃色綢緞被子略掀了些起來,想讓滾燙的身子略微涼一涼。

  涼意襲來,令她清醒了幾分。她眯著眼眸,向帳子外頭瞧了一眼,只見仍是昏暗一片,便曉得天色還早。

  然而就聽房裡貼身服侍的婢女明珠的話語斷續傳來:“……姑娘已連病了幾日了,這昨兒夜裡燒好容易退下去些,真是叫人好不焦心。”

  這話才住,另一個名叫琳琅的丫頭便接口道:“可不是怎的,府里老太太見天兒的打發人來瞧,想接姑娘回去。偏生咱們太太是普天下第一執拗的脾氣,說什麼都不肯。咱來這南安寺,也住了有小半年了罷?說起來,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咱們太太就是氣性大,竟就這麼拋家舍業出來了。”

  明珠卻又說道:“話雖這樣講,但這樣的事,落誰頭上不生氣呢?”說著,就聽那繡花軟底鞋的擦地聲響,竟是往這邊來了。

  明珠進了房,卻並沒往床畔來,徑直走到了屋子的一角,俯身去開一口箱子。

  蕭月白看著那輕紗帳幔上顯露出來的細麗身影,不由輕輕嚶嚀了一聲。

  明珠聽見動靜,連忙走來笑道:“原來姑娘醒了,我道姑娘還睡著呢。”說著,便捲起帳子,拿一旁的包銀竹鉤子勾了,又問:“姑娘可起來了?”

  蕭月白窩在被中,一頭烏雲也似的長髮就拖在枕上。她香肩半露,現出一抹雪一樣的肌膚,那鵝蛋臉上,漾著一抹淺淺的紅暈。明澈的雙眸,大約是因香夢才醒,水盈盈的,帶著那麼一絲迷離。

  饒是身為女子的明珠,瞧見這幅活色生香的情景,亦忍不住的心頭微顫。

  蕭月白瞧著她,目光中里微有疑惑,她輕輕說道:“渴的緊,有茶水麼?”

  這嗓音柔嫩,宛如黃鶯初啼。

  明珠忙笑道:“茶沒有,姑娘病了幾日,大夫吩咐的,不能給茶吃。可巧昨兒淑妃娘娘給了一瓶貢上的玫瑰露,可要衝一甌子來?”

  蕭月白微微頷首,明珠便先扶了她坐起,才走去沖玫瑰露。

  蕭月白坐於床畔,放眼四下打量。

  這屋子倒是寬敞,桌椅箱籠一併齊全,桌面上安放著妝奩釵梳,並些梳妝使用的瓶瓶罐罐。自己睡著的,亦也是張楠木雕花大床。西北角地下,一口黃花梨螺鈿箱正兀自開著,裡面些許衣物摺疊的齊齊整整。

  這地方雖也舒適,家什考究,卻到底比不得家中奢華。

  畢竟,這兒是南安寺呢。

  本朝太后篤信佛教,因而京中信佛的風氣極盛,尤以婦人為甚。這南安寺,又是京中第一大女尼寺,受的是皇家的香火,太后每年七月盛暑時節,必要親自駕臨,一則為吃齋禮佛,二來也是為了避暑。

  因而,這南安寺備受京中名媛貴婦的推崇,時常有各家權貴的女眷來此處靜養,亦有誠心入佛門修行的,偶爾還接納宮中的嬪妃。

  安國公府嫡孫千金蕭月白,同她母親安國公夫人林氏在此處已住了小半年的光景了。

  蕭月白想了一會兒心事,明珠便捧著一隻小小巧巧的甜白瓷茶盅過來。

  蕭月白接了過去,低頭一瞧,白淨的瓷盞子裡一汪紅艷艷的湯汁,散發著玫瑰的香氣,著實誘人,便端起來一飲而盡。

  一盞玫瑰露下去,她只覺得透骨一陣芬芳,頭目清爽,身子也爽利了許多,便想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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