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離京去當位諸侯王也好,在京中當位太子也好,雖然劉母自然是希望兒子留京,然而她也不哀怨。

  “孩兒,走吧。”

  劉母摸摸劉弘的臉龐,心中雖不舍,但也欣然了。

  “阿母,兒臣就此拜別。”

  劉弘再三跪拜,而後登上馬車,帶著一眾官員隨從,浩浩蕩蕩離去。

  馬車遠去,那位穿戴著諸侯王袞冕的高大男子,撥開眼前的九旒垂珠,他回望巍峨的宮闕。他比誰都清楚,他失去了什麼及得到了什麼。

  即是在帝王家,挨近著權力,得它好處,也難免要為它所傷。

  在離開長安前,劉弘和霍與期曾徹夜長談,霍與期告知了劉弘他的選擇,日後面臨的無奈;也告訴了他前往封國的好處,及吳國臨海的優勢。雖然自己這樣的選擇,讓霍與期十分失望,然而他們的師徒之情不改分毫。

  老霍雖然失去劉弘,可他也是無疾之師,雖然對老霍而言,他更看重劉弘。

  一路南下,劉弘抵達吳地,此時的他已不是一位將領,而是吳國的君王。

  吳地夏日,荷花十里,山水風光,劉弘這位君王心情愉悅,入住王府。他的王府,不過是將吳王那被火焚壞的宮殿修一修,修得幾間能居住的,後面再慢慢營建。

  抵達吳地,劉弘身為君王,辟舉官員。

  因吳地攻克之戰,劉弘在吳地享有聲望,許多吳地的人才,都出來當官。

  來吳地之前,劉弘便讓一位侍衛,攜帶一份文書前往蜀地臨邛,這是去召莊揚。

  劉弘已無法離開吳國,只能讓人代勞。

  自在竹里一別,已有半年之久,劉弘很想念莊揚,他也很不安,他往時寫予莊揚的書信,莊揚一封未回。

  二郎的心意如何呢?他不肯聽從二郎的勸,硬是出京就國,二郎是否還在惱怒他?

  夏日,莊宅水池的荷花亭亭玉立,魚蝦嬉戲其中。莊蘭坐在小舟上盪悠,她探身摘采一支荷花,將嬌滴滴的淡粉荷花捧在懷裡。

  莊蘭已十七歲,她似乎還不愁嫁,過著悠然自得的生活。

  給莊蘭說媒的人不少,有些男子家世相當不錯,然而莊蘭不願嫁,卻也沒說出原由來。

  莊秉可是相當憂愁,好在莊平在去年冬日成親,娶了一位溫婉的妻子。

  莊蘭拿著一柄小巧的木漿,將小舟劃靠岸,她輕盈跳下舟,執著荷花,低頭看沾濕的鞋子。她難得露出嬌態,這個低頭扭身的身姿,倒是美得令人目不轉睛。

  亭侯章長生時常會到莊家來拜訪,尤其莊家宅院建好後,他時不時就會出現。

  他身份為亭侯,本身又是臨邛首富,就不說他每次抵達竹里,那誇張的派頭了,堪稱擾民。

  好在他倒也懂得收斂,這趟過來,他一車四仆,不敢多帶。

  章長生“咳”地一聲,莊蘭抬頭見他呆頭呆腦,手裡提著一份禮物。他畢竟是位侯,莊蘭過去行禮,喚他章君,長生是再不能直呼了。

  “兄長去羅鄉。”

  莊蘭其實也知道長生是來找她,不過孤男寡女,總覺得不大好。

  “那我在此此等候。”

  章長生說著,把禮物遞上,臉上居然有一抹紅暈。

  莊蘭接過,將章長生請入堂,莊母在堂上。

  莊母記性不好,有時會認錯人,今日又是將章長生當成了莊平,喚他:“平兒,你怎麼過來了。”章長生不好拂了她老人家心,乖乖應聲是。

  莊蘭自顧將荷花裝點在莊揚書房,把章長生一人留在堂上。

  自從章長生從京城回來,封了侯,他努力像有身份的人那般說話、做事,所以他也不再喚莊蘭蘭兄,甚至都不好意思喚莊蘭名字。

  這也是咄咄怪事,莊蘭看得出他對自己有那麼點意思。

  章長生呆呆在堂上和莊母聊天,聊著聊著,莊母認出章長生不是莊平,她先是有些驚慌,繼而言語如常。章長生善談,而且親切。

  莊揚去羅鄉看農田,莊家在羅鄉有不少田地。何況,後來莊揚又買了不少地。收田租這些事,有人代勞,不用莊揚親自去。只是莊揚習慣了,每個季度,都到羅鄉走動,看看莊稼,問問佃戶。

  做為田主,他待佃戶寬厚,佃戶也樂意耕種。

  莊揚這一去,可沒有那麼快回來,章長生從午後待至黃昏。

  章長生出院子,看莊蘭在院中逗一隻小奶狗。這隻小奶狗長得很像蛋餅,有著黃黃的毛髮,身子滾圓。章長生想,大概就是蛋餅的崽。

  莊家有大貘,養狗,貘和狗還相安無事,倒也是有趣。章長生看著莊蘭,想她不怎麼肯和我說話呢。

  不過也是,他這樣冒冒失失前來,難免失禮。

  章長生正在思考著人生大事,突然聽到一陣急切的馬蹄聲傳來,這讓章長生連忙前往院門。

  大春參與伐吳的戰爭,一家子居住在吳地,竹里已經很難見到騎兵的身影。

  來者果然是位騎兵,從他的裝束看,不是尋常士兵,很有些來頭。

  莊蘭不安探看,擔心是有什麼事,該不是郡守又派人來請兄長出仕?章長生迎上前去,詢問騎兵前來有何事。

  “末將受吳王命,求見竹里莊生!”

  第82章 蜀中親友今一別

  莊揚黃昏歸來, 見到等候多時的吳王使者, 也從使者手中,得到一件木函。

  晚霞投在堂上, 將莊揚的臉龐映紅, 光影在黑色的矮案上移動, 莊揚修長白皙的手指搭在木函上,遲遲沒有打開。

  他本該很震驚, 卻是很平靜, 阿弘終究是去當了諸侯王。有些事,總不能如自己所願, 有些事, 木已成舟, 再反對也毫無意義。

  終究,莊揚還是打開了木函,從木函中取出一封信。

  劉弘的信這一年莊揚讀過許多封,但是莊揚一封未回。劉弘的每一封信, 莊揚並非不重視, 都還存著, 壓在衣笥中。

  打開帛書,入目的是劉弘熟悉的字跡,字語間都是思念之情,甚至還帶著懇求的語氣。莊揚記得劉弘的樣子,記得他的一言一笑,能想像得出他懇求時的模樣。

  自己又何嘗不想他, 時時牽掛著他。而今分封一國,成為國君,竟如他當年所言,跟他父親討個封國。

  吳地離蜀地算不得太遠,想他封國在吳,應該是為漢帝坐鎮於江東,保一方太平。

  莊揚折好書信,執在手中。他沉思片刻,讓細絹去取來筆墨,他好回信。

  若不是有種種擔慮,莊揚能許諾劉弘一生,又怎會不肯去見劉弘。莊揚知曉,劉弘已無法離開吳國,諸侯王的身份,將他留在了屬地里。

  將書信寫好,放入木函,莊揚遞交給使者。

  劉弘哪怕再思念,也只是派來一位使者通信,而不是派一行人來將莊揚帶走。對劉弘而言,他需徵求二郎的同意。

  回信中,莊揚告知劉弘,待他處理好身邊之事,會在一月後動身前往吳地。

  送走使者,莊揚登樓,前往自己的寢室,他從床頭取出一件漆盒,掀開漆盒,盒中放置著一件玉組佩。這樣的禮玉,早知道就還予他,現在看來,竟像是收了他定聘。

  這一年,不回復他的書信,本是想讓他死心,他倒是膽肥,先做了再告知。

  莊揚的心中,似喜似憂,一時難以描述他的心情。

  在分離的日子裡,莊揚總是讓自己不要去思念劉弘,但這份思念之情,始終沒能消解。每每清早出走廊,站在杆欄內眺望河畔,就會想起當年那位在河畔弓射舞刀的少年。在晨曦間,樹蔭下,恍惚間似看到了那樣一個矯健的身影,仿佛他一直在那裡,從未離開。

  水池邊的竹屋,自莊宅建好就空置了。那裡放著莊揚的書和琴,當初的寢居未曾改動過,甚至還留著劉弘的一雙鞋子一件衣袍。

  莊揚時常會在那邊彈琴、讀寫,卻從不在那邊過夜。

  從未想過能廝守,也從不敢去想。唯有劉弘,始終不肯放手,緊緊拽住。

  撫摸溫潤的玉身,莊揚第一次將它佩戴於腰間,以他身份,這是僭越。就在這夜晚無人之際,僭越一次也無妨。

  人世的不少規則,其實無法束縛莊揚,而是為了所愛之人,而去服從。

  莊家的日子依舊,莊揚記錄佃戶與田地,書寫成冊,打算他離開竹里後,交付給家僕。竹里莊宅僕人不多,錦官城的莊宅,僕人成群。阿易居住竹里,在眾家僕中地位最高,也最為莊家人信任,收租之事,日後會交付予他,細絹識字。

  莊揚埋頭書寫,竹林中蟬聲連片,清風徐徐。

  “兄長,喝一碗消暑。”

  莊蘭親自送來一碗綠豆湯,她大婚將至,能和家人一起生活的時日不多。

  “阿蘭,讓細絹送來就行。”

  莊揚擱下筆,端起綠豆湯飲用,清涼沁人。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