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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過來看看兄長。”

  莊蘭在一旁坐下,瀏覽案上的木簡,她識字,知道是關於佃戶收租的事。

  “阿蘭,當年漢帝所贈珠玉中,有一件琥珀墜飾,我想將它贈你。”

  琥珀之物,極為稀罕,當初漢帝所贈的那一盒珠玉里,就數它最值錢。

  “已得兄長許多財物。”

  莊蘭搖頭,她自幼受兄長疼愛,堪稱寵溺,到成年後,妝奩又多是兄長籌辦,這樣的恩情,一生一世都難以償還。

  “此物適合女子,家中再無他人合適。”

  莊揚笑語,從案上取來一隻三角小漆盒,他打開漆盒,從中取出一件橢圓形的小琥珀。家中兄弟三人,就這麼一個妹妹,何況他們兄妹情深,如何讓人不疼愛呢。

  “穿條絲線,可以當做項飾。”

  莊揚將琥珀放在莊蘭手心,它呈暗黃色,半透明,裡邊包裹著一隻小蟲子。

  莊蘭看著琥珀,鼻子突然一酸,淚水滴落,她出嫁後,再不能陪伴兄長左右。

  “怎得哭了。”

  莊揚抬手,幫莊蘭擦淚,他那麼溫柔,讓莊蘭更是難過。莊蘭張開手臂,將莊揚摟抱,哽咽說:“兄長記得回來看我們。”

  雖然知道阿弘兄對兄長必然是很好很好,可是她捨不得兄長。

  “會不時回來,看看阿母,你,阿平還有大兄他們。”

  還有朋友們,還有樓下的竹筍,大小蛋餅。

  家人這邊,唯有莊蘭知曉莊揚和劉弘的關係,莊秉則只是猜測,當莊揚前往錦官城見莊秉,告知他自己要去吳地,莊秉證實了他內心的猜測。

  他是位商人,年少時四處奔波,什麼樣驚世駭俗的事情沒見過。他自然不贊同莊揚不婚娶無妻室,但他不會逼迫莊揚。

  “聽莊平說,阿母近來連你也不認識了,讓她在竹里,我非常不放心,正好讓阿母回來住。”

  莊秉是長子,他想贍養母親天經地義,再說母親這樣,不留在身邊,他也實在掛心。

  “我問問阿母,我去吳地,也還會回來。”

  雖然母親神智已不大清楚,但莊揚想徵詢她意思。

  聽得吳地,莊秉知道算不得多遠,想見上一面確實不難,再則他懷疑劉弘為了阿揚而出京就國,雖然不能理解,可也太令人震驚。

  “家中之事,你不用牽掛,有我和阿平在。”

  莊秉說著,拍拍莊揚肩膀,叮囑:“阿揚,多保重。”

  莊揚頷首,伏地行拜禮,他對於家人,心懷愧疚。

  “去吧,天近黃昏,先生該是回家了。”

  莊秉知道莊揚還要去拜見周景,周景在郡學裡任職學官,是位學官之長,專司郡府的教育。蜀地人才濟濟,他這學官當得不虧。

  漢帝登基後,一份召請書抵達蜀地,召周景入京。以周景在錦官城戰役的功勞,周景足以封侯。可惜他有通敵之罪,把功勞給折去了。周景是個人才,漢帝清楚,他是位不拘小節的帝王,所以過了一段時間,還是想重用周景。

  周景接到召請書,回了漢帝一封信,稱自身這樣的罪行,若是位居高官,陛下將難以制服百僚,他不能赴任。周景文字的力量,天下人早已見識,漢帝讀到這樣感人肺腑的文章,便也就沒有為難他。

  在那破舊的周宅里,周景清靜的日子過得並不久,自當初的漢王后來的漢帝離開錦官城後,又不時有人慕名來拜訪,把周景家院內院外的雜糙都踩禿了。

  後來益州郡守梁虞請周景任職郡學學官,周景欣然應諾,他雖然心中頗有愧意,但他也還想為這太平人世,盡些微薄之力。

  夜幕下的周宅,燈火闌珊,莊揚上門拜訪,前來開門的仍是那位書童。周景還是老樣子,沒有多餘的僕人,沒有妻妾女婢。

  “先生,是莊生來了!”

  書童歡喜,奔跑到屋內稟報。

  每每莊揚過來,周景都很高興,也難怪書童這樣。

  周景聞聲出來,他身上仍穿著官服,顯然回來後來不及更換,手裡倒是捏著冊書。

  “阿揚,你幾時來?”

  周景快步迎上來,將莊揚請入屋內。

  他們師徒好些時日未見,莊揚之前來拜訪時,周景正好在郡學裡,那時莊揚還不知道周景當了學官。

  “今早便到錦官城,算著先生應該歸家了,這才過來。”

  莊揚笑語,他躬身行禮。

  周景點點頭,落席說:“我還想你幾時來找我。”

  話語平靜,但意味深長,莊揚想先生肯定已知道劉弘被封到吳地為王。

  “學生二旬前接到吳王信,請我到吳國授學吳王之子。”

  莊揚沒有什麼事會瞞周景,他對先生非常信任。

  “吳王有子嗣?”

  “是養子。”

  若不是阿弘在信中提起,莊揚也幾乎要忘記他有這麼一位養子。

  “即是養子,日後也無法封為吳太子,吳王千秋後,若無子嗣,則身薨國除。”

  周景告知莊揚這些,有他的用意,他並非是要吳王一定要有子嗣,而是會身薨國除的諸侯王,對帝位毫無威脅,所以皇帝也不必警惕他。也就是劉弘死後,吳國將無諸侯王繼承,吳國又回皇帝之手。

  實在令人驚愕,劉弘竟是不要皇太子之位,出京就國,這般的奇情異事,周景精通古今,也是聞所未聞。

  莊揚默然,這些事他又怎麼會不清楚。

  “阿揚,養子之師並無官職,可以擔任。你去吳地,說吳王拊循百姓,薄賦斂,吳地有銅鹽之利,吳國必是富饒安定。”

  周景特別喜歡他這位門生,師徒兩人性情相類,他希望阿揚日後能過著沒有煩憂的日子。

  “謝先生,學生知道了。”

  莊揚行跪禮,他來見先生即是來辭行,也是來聽取先生的建議。

  周景看著莊揚,點了點頭。他實則有些不舍,不舍這個門生離去,然而以他對莊揚的了解,他也知道莊揚不會一直住在吳地,不時會回來。畢竟錦官城內有他的親友。

  莊揚起身去吳國前,莊蘭出嫁,莊揚留在蜀地一月,就是為待莊蘭婚事。

  迎親隊伍極其熱鬧,圍觀百姓無數,將錦官城街道擁堵。這一日風風光光出嫁的莊蘭,坐於車中,淚落衣衫。這是喜悅的淚水,也是不舍的淚水。

  莊家三兄弟目送迎親隊伍離去,他們心中帶著祝福。

  “阿父,姑母是要去哪裡?”

  阿原還不大懂成親這種事,他本要跟隨眾人奔跑出去,被父親莊秉拉住。莊秉蹲下身說:“你姑母去夫家了。”阿原問:“那姑母還回來嗎?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姑母。”莊秉笑說:“往後還會回來,看看阿原再回去。”

  莊揚想兄長和阿平的媳婦都是賢惠女子,阿蘭日後回家省親,會善待阿蘭。以阿蘭性子,她可不會讓人欺負。長生為人從善寬厚,章家巨富,又是亭侯,榮華富貴,享用三世不絕。

  莊蘭出嫁後,莊揚又在錦官城家中住了兩日,陪伴母親左右。而後,莊揚孤零零一人回到竹里,收拾行囊。

  竹里的莊宅,由阿易夫婦看顧,夫婦倆都是極好的人,用不著莊揚擔心。

  老蛋餅被送回錦官城莊宅享清福,竹里養著小蛋餅,一隻很可愛的小奶狗。莊揚擔心的是竹筍,他帶不走竹筍。

  “二郎不用擔心它,細絹天天餵它麵糊,它每夜都回來。要是有其他野獸欺負它,我也會幫它療傷。”

  阿易看莊揚摸著竹筍圓頭,而竹筍沒心沒肺、專心致志地在吃一盆麵糊。

  “我放心的。”

  莊揚溫和微笑,他信得過阿易和細絹,尤其細絹做事謹慎認真。

  聽聞貘有二十餘載的壽命,竹筍才值壯年,想來以後還能經常見到它。竹里有大量竹子,氣候適宜,適合它生活。

  眼見相約的時辰將至,莊揚回屋中準備,阿易將行囊搬到院中。莊揚正在寢室內取玉組佩,就聽阿易在樓下喊:“二郎,迎接的人來了,是大春將軍!”

  劉弘自然不會讓莊揚獨身前去吳地,路途上他可不放心,二郎文質要是遭劫了呢,要是挨餓了呢。他派來迎接的小隊,為首的便是大春。

  莊揚下樓,和大春相見,大春上來行禮,仍是喚他二郎,恭敬依舊。

  眾人將莊揚的行囊裝上馬車,莊揚東西不少,主要是書。

  莊揚登上馬車,打量莊家院子,他依依不捨。他的目光最後落在阿易和細絹身上,他很欣慰,這棟由他建起的家宅,由他們夫婦來看顧。

  “走吧。”

  莊揚輕語,像似怕被正在啃盆玩耍的竹筍聽到。

  馬車緩緩前行,莊揚和阿易夫婦揮手道別,突然一頭黃色的肥圓小奶狗跳上馬車,阿易著急喊:“細餅,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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