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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不能回家探望佬姨,或許該尋個空兒找大表哥或表嫂旁敲一下。

  而在許知敏思量著這前前後後的事兒的時候,墨家一家人正趕赴嬤嬤的故鄉西莊。

  因嬤嬤回老家時硬是把手機歸還給了墨家,臨行前楊明慧撥了紀楚麗的號碼,對方顯示是空號。

  楊明慧乍愣,心思事情愈來愈不對勁了。在嬤嬤回紀家後,墨家每次撥打紀楚麗的手機,均是陌生人接聽,不是說嬤嬤在睡覺,就說嬤嬤和女兒去逛街。墨家始終未能與紀家人或是嬤嬤直接通上電話。本來想著,可能紀家對墨家仍心存芥蒂,故意不讓他們接觸老人。也算了,只要他們真心對老人好。然,現在完全與老人失去了聯繫,素以冷靜著稱的楊明慧不免著慌了。

  “無論如何,都得去。”墨振面對妻子的猶豫,擺擺手堅決道。

  楊明慧點頭。這次墨家夫婦是排除萬難,湊足了一個長假組織全家上門探望嬤嬤。何況,嬤嬤得的是絕症,此次再見不上面,以後更難說了。

  長途跋涉,風塵僕僕,墨家四口抵達離西莊不遠的A鎮。墨家夫婦在一家旅館略作休整,墨家兄弟先去西莊探路。

  “哥,你說嬤嬤見到我們突然出現,會不會很驚訝?”墨涵興沖沖地走在前面。

  “會吧。”念及老人,墨深不覺咧開笑。

  兩人尋到嬤嬤臨走前留下的紀家地址,見大門被一條長長的鐵鏈拴住,一把大鐵鎖扣在了中央。兩兄弟大吃一驚,沒聽聞過紀家搬家啊。

  匆匆向左鄰右舍打聽情況。在一家雜貨店,店主提及:“是搬了。搬到哪也不清楚。這小洋樓是紀家空著抵債的。不過,也奇怪,他們在三個月前老人過世後就搬了,小洋樓卻至今未有賣出去。”

  “老人過世?!”墨家兩兄弟只覺五雷轟頂。

  “是啊,紀楚麗的老母親嘛。很好的一個老人家,從香港回來與一家大小團聚,卻活不到三個月,可憐啊。——你們呢,是從哪來的,是紀家的親戚?”

  墨深張張口,說不出話,心口卻是被千言萬語堵得悶。眼眶澀痛,淚未能淌下,趕緊深吸口氣,望到身邊的弟弟。墨涵整張臉蒼白如紙,雙目空洞仿佛人失去了魂魄。

  “墨涵!”他狠狠捏了捏弟弟的手。

  墨涵喘出氣,轉過臉祈求道:“哥,這是騙人的吧?嬤嬤她——”

  “不知道。”答著弟弟,墨深走到一邊,緊張撥打母親的手機。

  在旅館的楊明慧接到大兒子的這一通告知,驚呆了。三個月?!老人整整去世了三個月,紀家都沒通知墨家。而且,期間墨家完全被蒙在了鼓裡,可見紀家這次是鐵了心,把事情做絕了!

  楊明慧繼而又想:以老人的病情,若堅持吃藥和化療,本來延上一兩年是絕對沒問題的。是什麼使得老人回紀家後病況急速惡化,三個月就過世了。至於自己的丈夫,自從放了老人回去後不時表露出了後悔,就擔心紀家沒能好好照顧老人家,或是老人家回了紀家不開心。不敢想像墨振得知這個消息的反應,楊明慧當機立斷,囑咐兒子:“馬上打探老人安葬的地方。”

  兩兄弟於是在村里四處詢問,得到的全是不明確的答案。老人出殯那天,僅有紀家人。老人安葬在哪,是土葬還是海葬、火葬,村里人一概不知。

  “媽。”墨深再次與母親通話,“都說不知道。”

  楊明慧思索道:“試試問紀家的親戚。對了,問問許家。知敏應該知道吧?”

  這話出口,母子驟然意識到一個更可怕的事實。顯而易見,許知敏不知情。在獲知他們要去拜訪老人,許知敏還一再交代墨涵幫她帶新年禮物給老人。

  墨深一拳掄向磚牆,沙土大片的崩落,他像是聽到了自己的心也全線崩潰了。他該早點告知她嬤嬤得病的事,而現在是,壓根沒料到紀家會如此絕情,怎樣都來不及了……若說之前對紀家僅是沒有好感,那麼,在這個瞬間他誕生了恨意。

  轉首,見坐在土敦上的弟弟站起朝紀家大門走去,墨深急忙追上去。墨涵掄拳砸門:“把嬤嬤還給我們!把嬤嬤還回來!”

  “墨涵!!”墨深使勁氣力從後面抱住弟弟,“我們回去!”

  “不!”

  “回去!!!”他揪起弟弟的衣領,對著弟弟的眼一字一語道,“聽好,紀家的這筆帳我們會記著的!永遠記著!”

  風從兩兄弟四周的空地捲起,肆虐地撞擊木門,鏈條哐噹噹一聲聲在空氣中激揚。震起的是遠在R市的陣陣雷鳴,轟轟轟如同炮響,大雨傾盆而下,路人紛紛閃躲。

  許知敏閃入宿舍樓,拿紙巾擦擦臉上的水珠。屋檐外又一聲響雷,徑直震到了她內心深處。她的手一哆嗦,紙巾掉落於地,瞬間被漫上的雨水浸透。她眨了眨眼,腦海里閃過前幾天再次種下的幾株薄荷幼苗。急急忙忙跑回宿舍拿了把傘往外沖。頂著狂風暴雨跑到了藥糙園,一看,積聚的雨水已是快淹沒那幾株可憐的幼苗。把傘往旁邊一放,抓起個花盆,心急找不到鏟子,就徒手挖泥土。總算把幼苗搶救了出來,人回到宿舍,這一澆一淋,受寒了。

  方秀梅忍不住說她:你的命重要,還是那幾株糙重要?

  許知敏邊咳嗽邊道:都重要。

  方秀梅摸摸她的額頭:發燒啊,用不用去醫院?

  許知敏搖搖頭:只是感冒,吃點藥就行,不用去了。

  吃了藥,睡了一天,好了一點。實習期請假過多會給老師留下不好的印象,科室又缺人手,許知敏沒請病假,繼續回去上班。

  二月過後,省醫招人,宿舍里的人躍躍欲試,除了許知敏都去應聘。本是在那裡實習的林玉琴和王雅麗,加上方秀梅三人通過了省醫的面試。她們跟省醫簽了試用合同,方秀梅從M大一附屬轉去了省醫實習。

  許知敏仍老老實實呆在一附屬,墨家兩兄弟過年後未打過電話給她。她疑惑,撥了墨涵的電話,卻是郭燁南接的。

  “墨叔病了,他們回了趟香港。”郭燁南告訴她。

  墨叔怎麼好端端就病了呢?許知敏驚疑:“什麼病?”

  “沒什麼大礙。”道完,郭燁南冷冰冰地斷了線。

  許知敏知郭燁南不喜歡自己。無可奈何,她等,等到四月份,與墨涵通話。墨涵第一句就劈頭問她:知敏姐,你為什麼不參加省醫的面試?

  她愣了愣,未答上話。墨涵生氣地說:我很失望。緊接,嘀一聲掛了話機。

  許知敏咬著手指頭琢磨了老半天,想不通她不去省醫和墨涵發怒之間的因果關係。應該說,墨涵脾性向來很好,這是他第一次向她發脾氣。心裡頭為此更不安了,想詳細問問大表哥有關佬姨的近況,可是自己的假期一直與表哥表嫂的工作時刻表衝突。

  另一邊的墨涵掛了許知敏的電話,想到嬤嬤,感到懊悔和難受。

  墨深走過來問:“你告訴她了?”

  “沒。我說不出口。”墨涵吸吸鼻子,“哥,這樣真的好嗎?都瞞到現在了。”

  墨深沒作答。為這事,母親私下找過他們兩兄弟。楊明慧的意思是,嬤嬤去世的消息應由紀家的人告知許知敏。如此一來,紀家人不會誤會他們墨家有意搬弄是非,破壞許知敏對紀家的印象。畢竟,許知敏和紀源軒的感情非一般的遠房兄妹。

  他們唯有期望紀家人早點告訴許知敏。但是,墨深懷疑,紀源軒想把這事瞞到幾時。他們墨家未能給老人送終,而經多方查詢,也未能找到老人安葬的地點上前祭拜。墨振因而大病一場。若是紀源軒把事情做得更絕,他是有理由繼續隱瞞許知敏,以防墨家從許知敏這條渠道得到信息。

  “哥,不管怎樣,我都要知敏姐來省醫。”墨涵摘下眼鏡,發狠地說道。

  墨深拍拍弟弟的肩膀。她來省醫是必定的。然,有一個人的芥蒂需要消除。那晚他在宿舍樓門前摟著她,稍一抬眼,恰是見到了郭燁南往回走的背影。

  第二十七章

  或許是二月份的那場淋雨烙下了病根,天氣回暖,許知敏依然不時地咳嗽。臨床的老師幫她找了個內科醫師,開了些消炎藥和止咳劑。許知敏每隔一段時間發作,遵從醫囑吃藥,就是未見痊癒。

  人病了,很容易顯得懦弱。混著水吞藥片,她會時不時想起那年她受傷在墨家,有人日日夜夜握著她病中的雙手。她睜開眼就能看到墨深沉思的臉。他對著她一字一字吐出:我不喜歡你病的樣子。

  因而,她不會告訴他生病的事,連家裡、墨涵和袁和東都瞞著。又不是大病,不該說出去讓人操心。

  躲在被坑裡咳嗽,咬牙隱隱忍受因著病痛帶來的思念的煎熬。閉上眼,她不能想他,不能想他……終,卻念叨著他的名字入了夢。

  六月份了,離畢業愈近,班上未找到單位的人更是心焦如火。陳茗就是其中之一,因為個子太矮,連續被數家醫院拒絕。方秀梅與林玉琴、王雅麗搬去了省醫附近住。宿舍另兩人上夜班。半夜傳來嚶嚶低泣,許知敏下床,輕喚道:“陳茗,陳茗。”

  “老師說,要我回家找。”陳茗掩面,止不住兩條淚河。

  許知敏無從安慰起,M大一附屬招聘在八月,自己的前途一樣渺茫。靜靜地撫摸室友的手,直到對方安靜了下來,幫著蓋好被子,她這才鑽回自己的被窩。

  打開手機,屏幕上顯示一條簡訊,是袁和東發來的。不知為何,近段日子他習慣在值夜班時偶爾發一兩條簡訊給她。內容皆是些不著邊際的話題,語句顯得紊亂。話說,這個月他們應是回了本科室。出什麼事嗎?許知敏撐起前額思慮。雖說這幾年來,她和他並未進展為戀人關係。但是,她是曾為他心動過的。沒有愛情,也有友情,她會關心任何一位真心交往的朋友。

  袁和東確實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誰都知道,現在國內的介入手術領域是塊肥肉。偏偏心血管內科有這麼兩個權威教授,一個姓王,一個姓辛。王教授是從美國留學歸來的,所率領的介入團隊被譽為美派。辛教授的一套介入技術來自於日本,帶領的團隊是日派。郭燁南一直跟著王教授。袁和東剛回省醫那時,辛教授的愛徒張齊悅就親自找上了袁和東談心,對袁和東的日常工作生活愛護有加。

  袁和東心知張齊悅可能奉了導師的命令,有拉攏自己的意向。因此袁和東用盡各種法子推拒他們的種種好意。可是,若與郭燁南一起跟了王教授,聯想到郭燁南和墨深竟是多年的老友,心裡又有了塊疙瘩。對於墨深這個人,他說不上厭惡至極,也確實沒有好感。其中,許知敏的因素除外,他與墨深的爭議,主要集中在對待醫學和生命的某些態度。最糟糕的是,對於這些爭執的觀點,郭燁南似乎傾向於墨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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