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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搖搖頭嘆口氣,輪完科回到本科室,袁和東更不得安心了。

  張齊悅天天找他談話。科室里有辛教授安排的介入手術,助手的位置不是張齊悅就是袁和東,簡單的手術則由他們兩個自己做。袁和東與張齊悅相處久了,覺得張齊悅這人也有點“差強人意”。

  大部分醫學生懷著懸壺濟世的遠大夢想踏入了醫學院,然而,當歷經艱辛終是邁進了社會醫學體制的門檻,卻發現夢與現實畢竟有差異。想實現身著白衣的夢,則必須先成為一個能在社會裡生存下去的人。無論袁和東如何掙扎,他必然不能脫離集體,只能選擇一方求得共存。

  經再三考慮,袁和東開始向張齊悅靠攏。天平失衡的原因很簡單,王教授對中醫一竅不通。張齊悅則向袁和東表示了辛教授對中醫很感興趣的看法。

  郭燁南這下可著急了。美派和日派相爭,終究必定有人要落敗。郭燁南不想和大學裡最好的死黨變成對手。

  那夜,張齊悅約了袁和東,打算將袁和東正式引見給辛教授。這次面對面的會晤之後,袁和東可能會就此加入辛教授一派。

  郭燁南別無它法,找墨深商量。

  墨深知道自己苦等的時機到來了,於是認真地反問:你確定要阻止,無論我用什麼辦法?

  郭燁南正色道:是的!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張齊悅又是個什麼樣的傢伙,你和我都很清楚。

  墨深笑:我承認,他是我們羨慕的那類人,讓他落到張齊悅手裡是不妥。OK,我幫你,也算是為了自己。

  翻開手機蓋,尋到號碼摁下,墨深靜心聆聽一聲嘟後,是許知敏略微沙啞的嗓音。

  “你好,請問哪位?”

  墨深敏感的神經因著她的兩聲咳嗽倏地繃緊,道:“感冒了?”

  許知敏愕疑。以他的性格,無事不登三寶殿。忍住咳嗽,她回道:“不是感冒。找我有什麼事嗎?”

  墨深望向炎涼的夏夜,低語:“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許知敏肅起眉:“你說吧。”

  由是他長話短說,用最概括的言語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給她聽。

  她聽完後,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我阻止他?”

  “是的。”

  “你就這麼有把握?”問這話的同時,她心裡隱隱地作痛。對於他而言,她究竟是什麼。關鍵時刻為了利益,他也可以將她拱手讓給其他男人?不明白的是自己,為了他這句“是的”而難受起來。

  “我希望你明白。這樣做對他有利無害。”他對此曉之以理,又道,“我相信你和我自己,才會讓你這麼做。”

  這末一句算是什麼?變相的表明?她沒有欣喜之情,卻是他說這話的口吻讓她想起了那天在教堂,他說他會為了某些人而向神祈禱。許知敏突然感覺,因著某些事他變了,明顯的收斂了。那麼這改變他的緣故必是不同尋常的了。一陣心慌意亂,她猛地咳了起來。

  “許知敏!”他的口氣加重。

  她摸摸胸口順了順氣,思緒兜回到袁和東的問題上。誠如他所說的,他叫她這麼做是迫不得已。據她所知,心臟中心的外科基本掌握在墨深和楊森的導師手裡。心臟介入手術有風險,一旦內科失敗必得找外科解決,外科與內科息息相關。若袁和東與他們成了敵手,袁和東在省醫的前景將令人堪憂。再有,她儼然不信袁和東如此一個重感情的人,怎麼會想與郭燁南真正決裂。袁和東這一步邁錯,終遭罪的還是他自己。一番推論後的結論,袁和東只不過在迷茫,被對方抓住了這個弱點進行誘導。想必在省醫的人說的話袁和東都聽不進去了,只剩下她這個置身事外的。

  “你放心吧。我這麼做不是為了你們,而是為了他。”道完,許知敏掛斷,喝了口水。接著事不宜遲地撥袁和東的號碼。

  袁和東正與張齊悅走到了醫院門口。張齊悅去停車場將車開出來。袁和東接到了許知敏的電話。

  “師兄,你在哪?。”

  袁和東乍聞她的聲音,唇角微揚起。這是她首次打電話給他。

  “我剛下班。你呢?怎麼有空——”他話到半截,聽到她頻繁的咳嗽聲,緊張道,“你生病了?”

  “沒事。”

  他知她憋拗的個性,她口中的“沒事”令他更擔憂,道:“知敏,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感冒了?有沒有吃藥?”

  “我的事等會兒再說。現在,我想說的是,師兄你是不是和郭師兄鬧彆扭了?”

  袁和東皺眉:“你郭師兄打電話給你?”

  “無論郭師兄有沒有打電話給我,主要是師兄怎麼想?師兄覺得和什麼人一起工作比較好呢?”

  袁和東本來就很猶豫了。與郭燁南這麼多年的友誼,他比郭燁南更捨不得。

  “師兄不是說過要與我一起工作嗎?”

  “知敏。”他低啞地喚她。他是很想和她在一起工作,自遇到她的初刻起,就覺得她應是最能理解他的那個人。

  “師兄,那你可以想像一下嗎?若我和你、郭師兄在同一個科室工作,你卻與郭師兄不和——”

  “我不可能與他不和!”

  她輕輕地,滿意地笑了出來:“那就對了。”

  袁和東心頭的結塊因她的這一笑而豁然,不禁也笑道:“行,我被你打敗了,說出了心裡話。雖然不知是誰叫你打的電話,不過今晚我還是得去,得去明確拒絕人家。”

  許知敏可不像袁和東如此的單純和樂觀。若放了袁和東去了那裡,說不定他又被對方給說服了。絕對不能功虧一簣。聽力全集中在對方的動靜上,她的掌心濕漉漉的,手機幾乎握不住。

  “知敏,就這樣,結束後我再打電話給你。”

  “等等!”她脫口而出,心臟跳得厲害。

  “怎麼了?”

  她要怎麼辦?她能以什麼名義留他?既然確定了自己不能去愛他……張口她什麼都不能說,又酸又澀的東西噎在氣管,她拼命地咳著。

  袁和東愈聽愈是害怕:“許知敏?許知敏,你回答我啊!”

  總不能讓他擔心。她邊咳邊道:“沒、事。”放下手機,她跑到洗手池邊乾嘔。

  袁和東聽著嘀的長鳴,久久地盯視地上的影子。他不是個盡糊塗的人,誰叫得動她打電話來,他大致猜得中。眼睛眯起,回想大學時墨深的那一拳,恐怕這一輩子都會深烙在他們幾人的心底。與這個人為敵絕不是件明智的事。他袁和東會以自己的方式去爭取喜愛的人,會尊重許知敏的任何決定。可平心而論,把許知敏交給這麼個人怎樣都不能安心。

  見張齊悅的車出現在路口,袁和東步下台階。停駐在車門前,他忽然察覺到什麼,轉首,望到三樓的某個窗口墨深巍巍的身影。袁和東的手放在門把上直打顫:他這叫愛她嗎?明知她生病了,既不陪在她身邊,還讓她憂心其它事。而自己呢,明明聽出了她病得不輕,卻一樣……

  “和東?”張齊悅從車裡探出個頭,疑問。

  眉頭狠狠皺起,袁和東垂下了手:“張醫師,抱歉。我今晚不能和你去見教授了。”

  “什麼?”張齊悅訝異,“和東,已經跟教授說好的啊。”

  “你跟教授說一聲,我有位急病患。”袁和東迅速回身,繞過轎車,揚手截了輛的士。他不是墨深,會去到她身旁的,無論她最終選擇愛的是誰。

  “喂!和東!”張齊悅慌然下車,來不及叫住袁和東。計程車飛馳而去,他氣急敗壞地跺跺腳,抬頭見著三樓墨深那雙幽迥的眸子隱沒於暗處,憤怒地一掌拍向車板。

  陳茗打開宿舍的門,屋內漆黑一片,喊:“都不在嗎?”伸手摸到牆上的開關摁下,燈管放亮,照出了軟倒在洗手盆邊的許知敏。

  “啊?!”陳茗驚惶地拍她的臉,“許知敏,你說話啊?別嚇唬我啊。”

  許知敏嗯嗯瞎應,努力地握住陳茗的手撐起身子。挨上床邊坐下,大汗涔涔,喘著氣說不了話。

  陳茗看她整張臉蒼白無血,被嚇到了:“你在這裡躺著,我去叫人來幫忙。”疾步走到門口,迎面撞上個人,仰頭一望驚呼:“袁師兄?”

  袁和東眺望屋內,一眼掃見許知敏扶著床架渾身在哆嗦,連忙推開陳茗。三兩步走過去,一手將許知敏攬入懷裡,驚覺她瘦了整一圈。自己的呼吸由是跟著她急促起來。慌忙搭住她的寸關處,脈浮緊。他焦躁地朝向陳茗質問:“她沒去看病嗎?”

  “有啊。她一直有吃藥,藥都在這裡。”陳茗把桌上一盒藥遞給袁和東。

  袁和東看藥名,是頭孢類抗菌素,又問:“她的病歷呢?”

  “病歷應該沒有吧。是臨床老師找了熟悉的醫生幫她開的——”見袁和東聽了這話兩隻眼直瞪著自己,陳茗將後半句硬吞下肚子。

  袁和東猛地把藥扔回桌上:“胡來!”隨手抓了件毛巾被裹住她的全身,緊接抱起她大步往外走。

  陳茗小步跑跟在他後面,急問:“師兄,我先跑去附院急診掛號吧。”

  “不用了!”他冷冷打斷她。現在他是誰都信不過。只覺得滿滿地疼惜和氣憤。疼她,恨她。她以為自己的身子是鐵打的嗎。病成這樣,誰也沒告知一聲。

  鑽入計程車后座,他深吸口氣,將她的臉貼緊自己的頰邊,輕聲道:“別怕,我會治好你的。”

  許知敏模模糊糊的意識聽不清他說什麼,疲憊得撐不開眼皮。車子的顛簸使得她無力地靠入他懷中,車輪滑過沙礫的聲響充斥她的耳膜。風拂過的一刻,淡忘掉人世間的憂愁而靜靜地沉睡。她真的是累了。

  墨深握著手機在屋內徘徊,不時向窗外俯瞰底下的車輛,辨識每個進出急診的人影。頓步,舉拳頂住額頭,壓抑不住心中一波波的焦躁。

  郭燁南從外面打探了情況走進來,欣喜道:“他沒去教授家。”

  “她生病了。”

  “許知敏病了?”

  “是的。”而且應該不是普通的小感冒,不然不會促使袁和東走得那麼急。墨深跌坐到椅上,耳畔仿佛響著她不停斷的咳嗽聲。她叫他放心。以他了解的她,是大病她也必定對誰都說是小病。他抓握手機的手抖了起來,他放心不下。

  恰好墨涵推門入來,說:“哥和郭大哥都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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