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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洪江旅店住了一晚,次日天未亮就起床,十幾個挑夫擔著鹽開始上路。

  自古,湘西驛道上的挑夫都練成了一身絕好的肩上功夫和腳上功夫,他們“兩百斤不算重,百五十斤最輕鬆,百二十斤壓在肩上快如風”。湘西腹地原是封閉野蠻的不毛之地,正是通過一代代挑夫肩擔手提,翻山越嶺,把外面的文明帶進來,才有了現在的境況。

  張雲卿隨著挑鹽的隊伍沿石板古道翻山過嶺,一直往南走,到下午時分,前面出現一座古涼亭,西向的那一面,懸掛一塊大木牌,醒目寫道:

  前面雙壁岩,請結伴通過

  張雲卿定睛細看,才發現正是來時休息過的地方:高大的楓樹,古色古香的杉木結構涼亭,清洌甘甜的古井。

  亭中、樹下坐滿了商客、腳夫,計有三十餘人,他們全都形色驚慌,在一起談論著一件令人驚怵的事情:昨天下午到今天早晨,兩名持刀土匪在這雙壁岩行劫,有一位煙土商不服,被推下岩去……

  很顯然,這些人是不敢過去才聚集在一起的。張雲卿全身一個激靈,他身上有八個大洋,這是他長這麼大擁有的是最大一筆財產,也是目下全家賴以活命的救命錢,萬一……他不敢往下想……張雲卿憂心忡忡找一蔭涼處坐下。張亞口一邊抹汗,一邊挨近張雲卿,眼望著雙壁岩說:“你不是問我為何不做生意麼?現在你該明白了,我挑的鹽是老闆的,丟了無關緊要。不是我幸災樂禍,現在你肯定很難過吧。”

  張雲卿確實很難過,他痛苦地垂著頭,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雙手抓緊張亞口的肩:“亞口,你願不願意跟我過岩??我想把兩個土匪弄掉!”

  “就憑你一個人?”張亞口吃驚地望著他,“人家可是專干殺人越貨勾當的,你是‘白票’。”

  張雲卿認真地說:“正因為我是‘白票’,他們才不會防備,我定能殺他個措手不及!你放心,我只要你跟在後面提醒,殺人的事我來做。”

  張亞口被張雲卿的膽量征服了,點了點頭,環顧四周說:“我們兩個冒險,得利的是眾人,我有點不甘心。”

  張雲卿掃視周圍,臉上掠過一絲奸笑,招手要張亞口附過耳朵來,如此這般一番叮囑。

  張亞口大喜,立即起身,用手拍去屁股上的枯草,粗著嗓門喊道:“兄弟們,時候不早了,上路吧!”

  有人立即接聲:“好呀,你走前頭!”

  “我走前頭?”張亞口冷笑道:“我走前面,如果被土匪打死,你替我養一家老小?還是你們走前頭吧!”

  “我們也是上有老下有少,死不得呀。”有人囁聲說。

  張雲卿接聲道:“說來說去,你們都怕死,我問你們是不是等到老?我們一大幫人,彼此又不相識,什麼時候土匪衝下來打劫,到時各人自掃門前雪,到頭來大家還是死路一條。”

  張雲卿的話果然管用,一些貨老闆開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張雲卿說完乾咳一聲,向張亞口遞了一個眼色。

  張亞口又粗著聲音說:“各位兄弟,我有個提議,”指了指張雲卿,“這位張先生自幼習武,有萬夫不擋之勇,特別是一雙健足可以扯到疾走的狗尾巴。各位如果肯破費一點小錢,他可以護送大家過雙壁岩!”

  眾人一下子靜了下來,張雲卿雙手抱拳:“眾位兄弟,並非張某有意乘人之危,但總得有人領頭,不能等死。如果你們中誰的膽量更大,為了大家,我張某願意帶頭奉送兩個大洋!”

  一聽說要收兩個大洋的護送費,幾位賣草鞋的立即說,我們傾其所有,也沒有兩個大洋。張雲卿靈機一動,提出按貨物價錢提成,讓綢緞商、煙土商多出錢。有錢人最怕死,現在有人願意替他們去冒險,就都很爽快地答應了。就這樣,張雲卿的錢袋裡,輕而易舉地多了一百多個大洋。

  張雲卿喝了水,換了一雙新草鞋,用舊草鞋繩子把錢袋一道又一道地纏緊,牢牢地系在腰上,再束上一條腰帶,挑上一擔空酒罈,回頭望了張亞口一眼,從容邁開腳步。

  裝了一百多個大洋的錢袋在張雲卿的背脊處晃蕩,每走一步,都發出叮之聲。張亞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錢袋,腿卻站立不動。

  張雲卿走了幾步,察覺到後面沒有動靜,回過頭對張亞口說:“錢暫時在我身上,過了岩我會分一半給你。”他拍了拍那錢袋。

  張亞口欣喜地挑起擔子上前幾步,說:“我倆誰跟誰呀,三七開就夠了。”

  張雲卿沒有吭聲,抬頭望望雙壁岩,開始走路。

  聽那些早等在涼亭的路人說,在這裡打劫的兩個土匪十分兇殘,行人稍有反抗就動刀子。張雲卿已做好了多種打算,如果有機會把土匪弄死那是最好了,讓這條路太平無事,他也可以安安穩穩做燒酒生意;如果沒有機會也無所謂,他自信憑著自己的一雙健足,絕對能夠逃脫,一袋大洋也足夠一家人吃兩年。

  太陽西墜,山上涼風習習,沿途立滿了明代、清代的各類碑刻,給這條古道平添了幾分歷史的沉重。張雲卿不會發思古之幽情,此時,他像一頭野狼,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高度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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