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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士社代社員徵婚。

  十月四日

  齊天大舞台始創傑構積極改進《西遊記》,准中秋節開幕。

  前進的,民族主義的,唯一的,文藝刊物《前鋒月刊》創刊號准雙十節出版。

  空軍將再炸邕。

  剿匪聲中一趣史。

  十月五日

  蔣主席電國府請大赦政治犯。

  程艷秋登台盛況。

  衛樂園之保證金。

  十月六日

  樊迪文講演小記。

  諸君閱至此,請虔頌南無阿彌陀佛……大家錯了,中秋是本月六日。

  查封趙戴文財產問題。

  鄂省黨部祝賀克復許汴。

  取締民間妄用黨國旗。

  十月七日

  響應政府之廉潔運動。

  津浦全線將通車。

  平津黨部行將恢復。

  法輪毆斃棧伙交涉。

  王士珍舉殯記。

  馮閻部下全解體。

  湖北來鳳苗放雙穗。

  冤魂為厲,未婚夫索命。

  鬼擊人背。

  十月八日

  閩省戰事仍烈。

  八路軍封鎖柳州交通。

  安德思考古隊自蒙古返北平。

  國貨時裝展覽。

  鬨動南洋之蕭信庵案。

  學校當注重國文論。

  追記鄭州飛機劫。

  譚宅輓聯擇尤錄。

  汪精衛突然失蹤。

  十月九日

  西北軍已解體。

  外部發表英退庚款換文。

  京衛戍部槍決人犯。

  辛博森漸有起色。

  國貨時裝展覽。

  上海空前未有之跳舞遊藝大會。

  十月十日

  舉國歡騰慶祝雙十。

  叛逆削平,全國歡祝國慶,蔣主席昨凱旋參與盛典。津浦路暫仍分段通車。

  首都槍決共犯九名。

  林埭被匪洗劫。

  老陳圩匪禍慘酷。

  海盜騷擾豐利。

  程艷秋慶祝國慶。

  蔣麗霞不忘雙十。

  南昌市取締赤足。

  傷兵怒斥孫祖基。

  今年之雙十節,可欣可賀,尤甚從前。

  結語

  我也說「今年之雙十節,可欣可賀,尤甚從前」罷。十月一日。

  附記:這一篇沒有能夠刊出,大約是被誰抽去了的,蓋雙十盛典,「傷今」固難,「懷古」也不易了。十月十三日。

  〔1〕本篇收入本書前未能在報刊發表。

  〔2〕「雙十」即雙十節。一九一一年十月十日武昌起義後,建立了中華民國,一九一二年九月二十八日臨時參議院決定以十月十日為國慶節。蔣介石於一九二七年竊取政權後,仍以「雙十」為國慶節。 游光

  秋已經來了,炎熱也不比夏天小,當電燈替代了太陽的時候,我還是在馬路上漫遊。

  危險?危險令人緊張,緊張令人覺到自己生命的力。在危險中漫遊,是很好的。

  租界也還有悠閒的處所,是住宅區。但中等華人的窟穴卻是炎熱的,吃食擔,胡琴,麻將,留聲機,垃圾桶,光著的身子和腿。相宜的是高等華人或無等洋人住處的門外,寬大的馬路,碧綠的樹,淡色的窗幔,涼風,月光,然而也有狗子叫。

  我生長農村中,愛聽狗子叫,深夜遠吠,聞之神怡,古人之所謂「犬聲如豹」〔2〕者就是。倘或偶經生疏的村外,一聲狂嗥,巨獒躍出,也給人一種緊張,如臨戰鬥,非常有趣的。

  但可惜在這裡聽到的是吧兒狗。它躲躲閃閃,叫得很脆:汪汪!

  我不愛聽這一種叫。

  我一面漫步,一面發出冷笑,因為我明白了使它閉口的方法,是只要去和它主子的管門人說幾句話,或者拋給它一根肉骨頭。這兩件我還能的,但是我不做。

  它常常要汪汪。

  我不愛聽這一種叫。

  我一面漫步,一面發出惡笑了,因為我手裡拿著一粒石子,惡笑剛斂,就舉手一擲,正中了它的鼻樑。

  嗚的一聲,它不見了。我漫步著,漫步著,在少有的寂寞里。

  秋已經來了,我還是漫步著。叫呢,也還是有的,然而更加躲躲閃閃了,聲音也和先前不同,距離也隔得遠了,連鼻子都看不見。

  我不再冷笑,不再惡笑了,我漫步著,一面舒服的聽著它那很脆的聲音。

  八月十四日。

  〔1〕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三三年八月十六日《申報·自由談》。〔2〕「犬聲如豹」語出唐代王維《山中與裴秀才迪書》,原作「深巷寒犬,吠聲如豹」。 敬一尊

  聽說,「慨自歐風東漸以來」〔2〕,中國的道德就變壞了,尤其是近時的青年,往往看不起老子。這恐怕真是一個大錯誤,因為我看了幾個例子,覺得老子的對於青年,有時確也很有用處,很有益處,不僅足為「文學修養」之助的。

  有一篇舊文章——我忘記了出於什麼書里的了——告訴我們,曾有一個道士,有長生不老之術,自說已經百餘歲了,看去卻「美如冠玉」,像二十左右一樣。有一天,這位活神仙正在大宴闊客,突然來了一個鬚髮都白的老頭子,向他要錢用,他把他罵出去了。大家正驚疑間,那活神仙慨然的說道,「那是我的小兒,他不聽我的話,不肯修道,現在你們看,不到六十,就老得那麼不成樣子了。」大家自然是很感動的,但到後來,終於知道了那人其實倒是道士的老子。〔3〕還有一篇新文章——·楊·某·的·自·白〔4〕——卻告訴我們,他是一個有志之士,學說是很正確的,不但講空話,而且去實行,但待到看見有些地方的老頭兒苦得不像樣,就想起自己的老子來,即使他的理想實現了,也不能使他的父親做老太爺,仍舊要吃苦。於是得到了更正確的學說,拋去原有的理想,改做孝子了。假使父母早死,學說那有這麼圓滿而堂皇呢?這不也就是老子對於青年的益處麼?

  那麼,早已死了老子的青年不是就沒有法子麼?我以為不然,也有法子想。這還是要查舊書。另有一篇文章——我也忘了出在什麼書里的了——告訴我們,一個老女人在討飯,忽然來了一位大闊人,說她是自己的久經失散了的母親,她也將錯就錯,做了老太太。後來她的兒子要嫁女兒,和老太太同到首飾店去買金器,將老太太已經看中意的東西自己帶去給太太看一看,一面請老太太還在揀,——可是,他從此就不見了。〔5〕

  不過,這還是學那道士似的,必須實物時候的辦法,如果單是做做自白之類,那是實在有無老子,倒並沒有什麼大關係的。先前有人提倡過「虛君共和」〔6〕,現在又何妨有「沒親孝子」?張宗昌〔7〕很尊孔,恐怕他府上也未必有「四書」「五經」罷。

  十一月七日。

  〔1〕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三三年十一月十七日《申報·自由談》。

  〔2〕「慨自歐風東漸以來」這是清末許多人筆下常常出現的濫調;「歐風東漸」指西方文化傳入中國。

  〔3〕關於道士長生不老的故事,見《太平廣記》卷二八九引五代漢王仁裕《玉堂閒話》:「長安完盛之時,有一道術人,稱得丹砂之妙,顏如弱冠,自言三百餘歲,京都人甚慕之,至於輸貨求丹,橫經請益者,門如市肆。時有朝上數人造其第,飲啜方酣,有閽者報曰:『郎君從莊上來,欲參覲。』道士作色叱之。坐客聞之,或曰:『賢郎遠來,何妨一見。』道士顰蹙移時,乃曰:『但令入來。』俄見一老叟,鬢髮如銀,昏耄傴僂,趨前而拜,拜訖,叱入中門,徐謂坐客曰:『小兒愚馬矣,不肯服食丹砂,以至於是,都未及百歲,枯槁如斯,常已斥於村墅間耳。』坐客愈更神之。後有人私詰道者親知,乃雲傴僂者即其父也。好道術者,受其誑惑,如欺嬰孩矣。」〔4〕楊某的自白指楊邨人在《讀書雜誌》第三卷第一期(一九三三年二月)發表的《離開政黨生活的戰壕》一文,參看本卷第185頁注〔28〕。

  〔5〕宋代陳世崇《隨隱漫錄》卷五「錢塘游手」條有與這裡所述大致相同的故事。《魯迅日記》一九二七年《西牖書鈔》引錄過該書。〔6〕「虛君共和」辛亥革命後,康有為曾在上海《不忍》雜誌第九、十兩期合刊(一九一八年一月)發表《共和平議》、《與徐太傅(徐世昌)書》,說中國不宜實行「民主共和」,而應實行「虛君共和」(即君主立憲)。

  〔7〕張宗昌(1881—1932)山東掖縣人,北洋奉系軍閥。一九二五年他任山東督軍時,曾提倡尊孔讀經。 荀繼

  從前梁實秋教授曾經說過:窮人總是要爬,往上爬,爬到富翁的地位〔2〕。不但窮人,奴隸也是要爬的,有了爬得上的機會,連奴隸也會覺得自己是神仙,天下自然太平了。

  雖然爬得上的很少,然而個個以為這正是他自己。這樣自然都安分的去耕田,種地,揀大糞或是坐冷板凳,克勤克儉,背著苦惱的命運,和自然奮鬥著,拚命的爬,爬,爬。可是爬的人那麼多,而路只有一條,十分擁擠。老實的照著章程規規矩矩的爬,大都是爬不上去的。聰明人就會推,把別人推開,推倒,踏在腳底下,踹著他們的肩膀和頭頂,爬上去了。大多數人卻還只是爬,認定自己的冤家並不在上面,而只在旁邊——是那些一同在爬的人。他們大都忍耐著一切,兩腳兩手都著地,一步步的挨上去又擠下來,擠下來又挨上去,沒有休止的。

  然而爬的人太多,爬得上的太少,失望也會漸漸的侵蝕善良的人心,至少,也會發生跪著的革命。於是爬之外,又發明了撞。

  這是明知道你太辛苦了,想從地上站起來,所以在你的背後猛然的叫一聲:撞罷。一個個發麻的腿還在抖著,就撞過去。這比爬要輕鬆得多,手也不必用力,膝蓋也不必移動,只要橫著身子,晃一晃,就撞過去。撞得好就是五十萬元大洋〔3〕,妻,財,子,祿都有了。撞不好,至多不過跌一交,倒在地下。那又算得什麼呢,——他原本是伏在地上的,他仍舊可以爬。何況有些人不過撞著玩罷了,根本就不怕跌交的。

  爬是自古有之。例如從童生到狀元,從小癟三到康白度〔4〕。撞卻似乎是近代的發明。要考據起來,恐怕只有古時候「小姐拋彩球」〔5〕有點像給人撞的辦法。小姐的彩球將要拋下來的時候,——一個個想吃天鵝肉的男子漢仰著頭,張著嘴,饞涎拖得幾尺長……可惜,古人究竟呆笨,沒有要這些男子漢拿出幾個本錢來,否則,也一定可以收著幾萬萬的。

  爬得上的機會越少,願意撞的人就越多,那些早已爬在上面的人們,就天天替你們製造撞的機會,叫你們化些小本錢,而豫約著你們名利雙收的神仙生活。所以撞得好的機會,雖然比爬得上的還要少得多,而大家都願意來試試的。這樣,爬了來撞,撞不著再爬……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八月十六日。

  〔1〕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三三年八月二十三日《申報·自由談》。

  〔2〕梁實秋在一九二九年九月《新月》月刊第二卷第六、七號合刊發表《文學是有階級性的嗎?》一文,其中有這樣的話:「一個無產者假如他是有出息的,只消辛辛苦苦誠誠實實的工作一生,多少必定可以得到相當的資產。」參看《二心集·「硬譯」與「文學的階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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