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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政府所謂的外交政策,被郭嵩燾用十二字加以概括:“一味蠢”,“一味蠻”、“一味詐”、“一味怕”——因為愚蠢而行蠻,行蠻不逞則使詐,使詐不成則跪地求和。清廷“不揣國勢,不察敵情”,卻輕起釁端,結果必是割地賠款,“貽禍天下”。

  而郭嵩燾之所以被推到駐英公使的火爐上,還跟同治十三年(1874年)的馬嘉理事件有關。這一年,英國軍官布朗率領一支“探路隊”經過雲南前往緬甸,隨行的翻譯官馬嘉理持有總理衙門簽發的外交護照,依循國際慣例清朝地方官應該保護他的生命安全。馬嘉理一行拜見雲南巡撫岑毓英時出言不遜,岑毓英懷恨在心,表面上熱情款待,派兵護送出境,暗地裡卻指使副將李珍國在騰衝伏兵截殺,結果馬嘉理等六人被打死。事後湖廣總督李瀚章、刑部侍郎薛煥來滇調查,岑毓英又謊稱馬嘉理為當地土人所害,審問時串通翻譯構陷不懂漢語的土人首領,企圖推卸責任。英國公使威妥瑪經過長達一年的深入調查,將此案弄了個水落石出,掌握充足證據,於是向總理衙門提出賠償、免厘等六項要求,並以下旗絕交、對華開戰相威脅。結果大家當然知道,清政府被迫與英國簽訂了中英《煙臺條約》,並且還得派人跑到英國給人道歉去。

  郭嵩燾就是政府派出的道歉代表,同時,由於他在政府里算是懂得外交的,所以,道完歉就不准回來了,就地任駐英公使。能做出這種行徑的人,在當時的一些人眼裡,堪稱民族敗類,“廷臣皆視此為大辱”。曾經有人問大學士閻敬銘(當時為數不多的清官之一):“當今有誰會辦外交?”閻敬銘的回答是:“焉有正士,而屑為此者!”那倒是,慈禧太后的大學士徐桐,見到洋人就以扇蔽面,那才叫愛國情操!郭嵩燾翰林出身,卻去搞外交,在時人眼裡,比大家閨秀做妓還要不堪,所以,時人送其一副對聯:

  出乎其類,拔乎其萃,不見容堯舜之世;

  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何必去父母之邦。

  這還不算,郭嵩燾家鄉的一批愛國士紳竟然要“毀其家室”,郭嵩燾也知道這外交不好玩,幾次向政府要求改派他人並裝病不去,奈何慈禧就相中了他,1876年,郭嵩燾上任去了。

  清政府的外交,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郭嵩燾到了英國,才發現笑話鬧得不少:第一,政府根本沒有給他頒發駐英公使的國書,他就這樣扛個光腦袋就去了!第二,一個光腦袋還不行,還一下去了倆光腦袋。當時的國際慣例,駐外公使僅有一人,可清政府還給郭嵩燾派了個副使劉錫鴻!

  郭嵩燾出使前,總理衙門要求他將外國見聞記錄下來,送達政府,以作了解。總理衙門將其日記編輯成冊,這就是郭嵩燾的《使西紀程》。沒想到大臣們看後,大怒,認為郭崇洋媚外不說,且“有二心於英國,欲中國臣事之”。政府一看,趕忙把《使西紀程》毀版。與此同時,原先的駐英副使劉錫鴻也出來揭發郭嵩燾乃是大“漢奸”,罪狀總計十條。比如穿洋人的衣服、跟洋人握手、學洋語、聽洋戲等等。

  至於劉錫鴻本人,作為大清的第一代外交家,似乎只發現了“英人無事不與中國人相反”的一面:“論國政,則由民而及君;論家規,則尊妻而卑夫;論文字,則由左而至右;論書卷,則始底而終面;論飲食,則先飯而後酒。”為何如此相反呢,劉外交想到了地圓學說:“蓋其國民居於地軸下,所載者天下之天,故風俗制度咸顛而倒之也。”

  總之,在劉錫鴻與國內愛國者的攻擊下,郭嵩燾發現,自己的外交是干不下去了,不等三年任期期滿,即請求回國。1879年,政府讓曾紀澤接替他的職務。

  曾紀澤就不怕落個漢奸名聲?非也,他跟他老爹學的,極謹慎,由於身兼英法大使,所以出使前給法國使館一封信:“現在極要一事,須與台端一商者:貴國為秉禮之邦,泰西各處禮儀,大半依據貴國所行以為榜樣。中國遵至聖孔子之教,亦以禮儀為重,然道途太遠,風俗亦異;是以彼此儀節,迵然不同。一切細故末節,盡於通融辦理;惟宴會一端,尚須斟酌。泰西之例,男女同席宴會;凡貴重女賓,坐近主人;貴重男賓,坐近主婦……中國婦女若與男賓同宴,將終身以為大恥……鄙人此次挈妻子同行,擬請足下將鄙人之意,婉達於貴官議禮大員之前。中國公使眷屬,只可間與西國女賓往來,不必與男賓同拜,尤不肯與男賓同宴。即偶然有公使至好朋友,可使妻女出見者,亦不過遙立一揖,不肯行握手之禮。中西和好雖殷,吾輩交情雖篤,然此一端,卻系中國名教攸關。不必舍中華之禮,從泰西之禮也。若蒙足下從中委曲商酌,立有一定規矩,則將來中國公使挈眷出洋者,不至視為畏途,實與彼此通好長久之局更有裨益。”

  看了曾兄這長長的信,真替他頭疼。男女受授不親啊,你說人家出使在外為國盡忠吧,居然還得倒貼妻女,一不小心就可能被老外握了紅酥小手。做這樣的外交官,也真叫個難!

  第24節:托馬斯-斯當東的見證

  托馬斯-斯當東的見證

  1793年,馬戛爾尼為首的700人組成的使華團里,有個小人兒。這個小人兒年僅12歲,名叫托馬斯?斯當東。他在使團里的職位是見習侍童,具體任務就是,當馬戛爾尼被大清皇上接見時,負責給他提騎士斗篷的下擺!小人兒的爹是這個使團的副使,名叫喬治?斯當東。如果說馬戛爾尼是當時歐洲舞台上非常活躍的外交家的話,那麼這個副使也不含糊:英國皇家學會會員、牛津大學法學博士。老子不含糊,兒子當然也不弱。來時的路上,就這個小人兒學會了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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