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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58年6月,大清的外交部部長(禮部尚書)周祖培、司法部部長(刑部尚書)、國防部副部長(兵部左侍郎)王茂蔭等高級官員集體上奏。奏疏寫得特長,以現在眼光看來,還挺滑稽。用俺的糊塗風格翻譯,大致意思如下:

  自五口通商以來,這些夷鬼特捨得花錢買房子,把咱大清的“虛實”都給偷窺走了。讓他們久住京師,那咱們大清政治就透了明了,隱私也沒了。這是第一個害處。這些夷鬼所到之處,蓋的樓好好高,他們還喜歡站在好好高的樓上,用他們的“千里鏡”掃描我們。他們駐了京師,就在我們皇宮附近蓋高樓,那皇上辦公的地方,娘娘們遊玩的園林,就都叫這幫鬼眼給“俯瞰”去了。這是第二個害處。京師的旯旮處,沒法住人。這幫鬼佬肯定要選黃金地帶。到時候他們挑了地方,咱們不得拆民房嗎?這是第三害。皇上出行,大清臣民都知道躲避,不躲避咱們也能跺他們幾腳,給他們幾槍托,可洋人不懂這些規矩,皇上出個門,他們要麼爬高樓上偷看,要麼就擠在街道里圍觀,咱還不能動他們一指。這是第四個害處。夷鬼們設夷館,估計就是為了推行他們的天主教。近年沿海地方,好多良民都被他們誘惑了。咱大清帝都,那是首善之區,若受了他們的“蠱誘”,那咱們“衣冠禮樂之族”,不都變成“禽獸”了嗎?這是第五個害處。民夷雜處,大清的奸民會動不動跑夷館裡,尋求政治避難啊。這是第六個害處……更可怕的是,夷鬼們近年太過“猖獗”,“惡貫滿盈,神人共憤,沿海各省,無不欲食其肉”,夷在外間一旦被大清百姓剝了皮吃了肉,“必在京師報復”啊。(《籌辦夷務始末》“咸豐朝”卷26,第13~15頁,台灣文海出版社1970年印行)

  你別說,這幫大臣雖然窩囊了些,但是在防患自保的本能方面,則個個賊精。且不惜用中國百姓喜吃人肉來嚇人,也不知是嚇誰呢,估計是一箭三雕,嚇自己、嚇皇帝、再嚇洋人。

  咸豐也不傻,知道洋人駐京,妨礙大清內政,堅拒。英夷當然不樂意,堅決要求駐京。清政府後退半步:“遇有大事,盡可來京面訴……自上海起由內地北來,由中國派官護送,一切供應俱由中國辦理,不必令其自備斧資。以後或三年一次,五年一次來京,不必年年跋涉。”(《籌辦夷務始末》“咸豐朝”卷25,第40頁,台灣文海出版社1970年印行)仔細看這規定,透著一股中國人情味,不但不願意麻煩外國友人,還包辦旅遊路費。奈何英夷算不清帳,耍開了二百五,說:不讓進京,就派兵打過去。桂良與花沙納趕緊勸政府同意,說:把這些二百五惹急了,天津就不是咱的了。從天津往北京,就那麼點距離,深為可慮啊。(《籌辦夷務始末》“咸豐朝”卷26,第28頁,台灣文海出版社1970年印行)沒辦法,咸豐最後勉強同意外國公使進京。什麼叫勉強呢?就是《天津條約》上同意了,但邏輯上仍辦不成。待1860年《北京條約》簽訂後,洋鬼子才最終如了願!

  縱觀整個大清外交史,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誠哉斯言!

  第22節:嘉慶的自作多情

  嘉慶的自作多情

  阿美士德使團1816年2月離英,4個月後到達中國天津。嘉慶皇上與他爹當年一樣自作多情,認為英國又來朝貢了,所以諭令工部尚書蘇楞額、長蘆鹽政廣惠做好接待貢使的工作,外交部(禮部)也擬定了英使在京活動的日程表。

  多情的嘉慶首當其衝最關心的問題,當然還是禮儀啦。他諭令中方接待大臣,一定要讓阿美士德三跪九叩,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進京前就對他們進行培訓,並且要求接待大臣隨時把英使的學習情況與學習態度奏上來。

  放下嘉慶的自作多情暫且不表。單說英使這邊,正自作煩惱呢。跪還是不跪?阿美士德很頭疼。因為此次政府派使團來,完全是東印度公司的建議,政府與東印度公司給他下達的指示呢,又不一致。政府含糊不清地暗示:“禮儀問題應視其產生的利弊而定”,東印度公司則明確指示:“在涉及有損在廣州英人民族尊嚴的禮儀或接待問題上不要讓步。”(馬士《東印度公司對華貿易編年史》卷3,第263頁,牛津,1962年版)

  儘管阿美士德有所猶豫,但他還是在天津見蘇楞額時表示,他對中國皇帝只能行脫帽鞠躬禮。使團抵達通州後,嘉慶派第二輪說客和世泰來了。和世泰勸阿美士德,希望阿美士德見皇帝時恭順、施禮如儀。英使團在這個當口,還避免不了他們體制的劣等性:內部發生分歧。爭吵中,斯當東表示絕對不能跪下:“僅僅為了換取皇帝接見使團(很難稱為光榮的接見)而作出如此犧牲,代價太高。”

  阿美士德一聽,也感覺這買賣做不得,遂講了一個折衷意見,晉見中國皇帝時,屈一膝,三鞠躬,如此重複三次,也算三跪九叩了吧。使團另一位副使埃利斯擔心,一但不叩頭,人家皇帝不見咱,咱不就白來了?阿美士德與斯當東認為,咱一跪,咱就成大清的貢屬國了,談判的時候就沒有與之平等的地位……這兩人還算聰明,其實,在大清的既定方針下,跪與不跪都一個樣。大清的眼裡,世界上沒有一個國家能與它平起平坐。林則徐在廣州禁菸期間,看見英國駐華商務監督義律給他的信中居然有中英“兩國”的稱謂,這個睜眼看世界的中國第一人笑了,批駁對方說:“天下萬方,何處能與天朝相提並論?‘兩國’稱謂,難道是指英國和美國而言?”(馬士《中華帝國對外關係史》第1卷第252~25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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