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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聲的動靜委實太大,守在屋外的不少僕從趕忙沖了進來,口中叫道:“蕭大王,出了何事?”

  蕭遠山失控重傷孩兒已是懊悔,然而他剛想上前查看情況,那些不長眼的僕從便闖了進來。眼見僕從們忙不迭地撲向蕭峰,蕭遠山狠狠一咬牙又止住了腳步。

  “無事。”顯然蕭峰也不欲外人得知他們父子之間的矛盾衝突,剛站起身來便已令道。“出去罷!”

  “這……”蕭峰為人寬厚,對待王府僕從更是仁義大度。僕從們各個敬佩信服蕭峰,自然不願輕易離開。更有大膽的僕從見這對父子之間詭異的情形已忍不住開口勸了一句。“蕭大王,父子親緣,血濃於水,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呢?”這話明面上勸的是蕭峰,實際上卻是說給蕭遠山聽的。

  蕭遠山顯然也將這話聽進去了,不由輕輕一嘆,沉悶問道:“峰兒,你可有事?”

  蕭峰默默地搖頭,又對那些僕從道:“出去罷!”

  這一回,僕從們很快便退了下去。

  一俟那些僕從離去,蕭峰即刻便道:“爹爹,我這回去汴京見到了慕容復,聽他說起了一些往事。”

  蕭遠山的目光一陣閃爍,隔了一會方恨聲道:“你情願相信一個外人、一個仇人,也不願信自己的爹爹?”

  蕭峰將蕭遠山目光中的躲閃如數瞧在眼裡,心底已涼了半截。世人皆說“子不言父過”,可如果父親的確有過呢?難道自己還要繼續愚孝下去?我蕭峰何等樣人,若是被人蒙蔽尚可說是情有可原,若是明知爹爹有錯還要為了一個“孝”字將錯就錯諉過旁人,如何對得起天地良心?又如何對得起慕容對我的一往情深?想到這,蕭峰不由幽幽一嘆,只覺心胸豁然開朗。“爹爹,我與慕容相交十年,可為彼此抵命亦無怨無悔。我相信他!”

  蕭峰這一句“我相信他”就好似讓蕭遠山也劈面挨了兩個耳光,只見他的面色一陣青白交錯,忽然爆發道:“你既然信他不信我,何必要回來?”

  “因為你是我爹爹!”蕭峰一字字地道,眼底竟流露出深切的悲哀來。

  “如果你還認我這個爹,你就該去殺了慕容復!”蕭遠山卻不能感受到蕭峰的悲哀,只管聲嘶力竭地咆哮。

  “爹爹,你為了心中仇恨毀了自己的半生,難道還想毀了孩兒麼?”蕭峰的心愈發沉重,話音卻已輕地如同那天將明時的薄霧一般。

  “那是你的親生母親!她的血海深仇,你怎能不報?”

  “玄慈方丈已身敗名裂認罪伏法、慕容博如今也武功盡失瘋癲成狂。當年在雁門關外伏擊我蕭家的中原武林高手,更多半死在爹爹手下。難道還不夠麼?”蕭峰目光犀利地望著蕭遠山,一字一頓地言道。“究竟還要死多少人,爹爹才能放下仇恨?”

  “不夠!不夠!”蕭遠山雙目赤紅,胸口起復不定,竟似瘋了一般。“慕容博害死你母親,慕容復害我斷臂……”

  眼見蕭遠山再度提及此事,蕭峰終是忍無可忍,脫口道:“那我恩師呢?我恩師玄苦大師與爹爹又有什麼仇恨,為何你要殺了他?爹爹,你日夜記著別人對你作的惡,又可曾記得自己對別人作的惡?”

  聽到蕭峰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蕭遠山立時一怔。半晌,他方痛心疾首地道:“原來……卻原來,我的孩兒一直都認定他的親生爹爹給人打斷一條手臂,是他濫殺無辜的報應?”

  這話委實誅心!只見蕭峰目光猛然一縮,站穩了沒有說話。

  “好!好兒子啊!我養的好兒子啊!”蕭遠山高呼兩聲,逕自呵呵笑著走了出去。

  蕭遠山走後,蕭峰即刻疲憊不堪地扶著桌角緩緩坐了下去。只見他兩手撐著額頭長久地沉默,此時此刻,他竟是那樣的思念慕容復。

  翌日一早,蕭峰便出發去南市口拜訪匯通錢莊在此處的分號掌柜。匯通錢莊在南市口占著最好的位置,鋪面也比旁的店面氣派不少。走進錢莊,店內的大小夥計都穿著一個模樣的工作服,見到客人上門便齊聲問好又奉上香茶。蕭峰曾聽聞匯通錢莊待客周到,如今看來卻是名不虛傳。

  這南市口的互市市場原是蕭峰一手所建,他來往南市口多回,便是一個普通的小夥計都能認出他的身份來。如今見到南院大王親自上門,不等蕭峰發話,分號掌柜便已從後院恭迎而出,向蕭峰深揖道:“小人白不器見過蕭大王!”只見這位白掌柜年紀莫約在四十上下,白白胖胖滿臉堆笑,便好似一尊和氣生財的彌勒佛,讓人無端端地心生好感放鬆警惕。然而蕭峰與其目光相交,即刻便注意到他眼底精光一閃,頓知此人並不好相與。

  “不必多禮。”蕭峰伸手虛扶了一下,開門見山地道。“白掌柜,今日冒昧造訪乃是有事相詢。”

  堂堂大遼南院大王,能找一個錢莊掌柜問什麼事?莫不是來打秋風?白不器心下一頓,面上卻不露聲色,只躬身道:“蕭大王,請往貴賓室說話。”

  很快,兩人便在貴賓室坐定。蕭峰環視了一周這貴賓室內的裝飾擺設,不由暗自一笑。隱隱散發暗香的烏木家舍,雪白柔軟的羊毛地毯,桌案上擺著一隻羊脂花瓶插著幾株嬌艷鮮花,這分明是慕容復一貫的喜好。只需見過這一間貴賓室,蕭峰便知這匯通錢莊的貴賓室俱是一個套路。

  蕭峰不急著發話,坐在他對面的白掌柜卻不敢拿大,已是一臉殷勤地道:“蕭大王位高權重日理萬機,不知小號能幫上大王什麼忙?”

  蕭峰長長一嘆,緩緩道:“你的東主是姓王,還是姓蘇?”

  白不器目光一閃,不答反問:“蕭大王,可是小號犯了什麼忌諱?”

  “那麼,便是姓慕容了?”蕭峰見狀即刻瞭然,當下便問。“慕容復將匯通錢莊開到大遼來,除了打探消息,究竟還有什麼目的?”

  蕭峰此言一出,整個貴賓室內即刻死一般地寂靜。匯通錢莊來大遼做買賣的目的,蕭峰早已存疑許久。他了解慕容復,慕容復既有心平滅大遼,那麼安插在大遼的細作是絕然不少的。而一個合格的細作首要的要求便是掩人耳目,匯通錢莊在遼國境內如此大張旗鼓,實是異數。所謂事有反常必為妖,如果匯通錢莊的作用並非打探消息,那自然是有更為重要的任務。

  只見白不器胖胖的面頰不自覺地抽了兩下,強笑著道:“蕭大王何出此言……”

  不等白不器把話說完,蕭峰又是一聲長嘆,自懷中取出一枚祖母綠的戒指擺在桌上。“白掌柜不妨看一看這枚戒指!”

  這祖母綠的戒指是以整塊祖母綠打磨而成,戒面上刻著五個圓環,從左到右互相套接。上面三個分別染著藍、黑、紅三色,下面兩個則是黃、綠二色。是的,這造型赫然正是後世奧運五環的標誌,設計這造型的當然是慕容復。然而這樣簡潔的造型委實不符宋時世人審美,甚至可說是其丑無比,若非當年慕容復百般交代不能將其丟棄,只怕這枚戒指早已失落無蹤。如今時隔多年,蕭峰已不必慕容復提醒暗示便能猜到這枚戒指定然事關重大。

  果然,白不器一見桌上的這枚祖母綠的戒指眼角便是一抽,忙告了一聲罪取過那枚戒指,以印泥在戒指內側拓印下一個大篆的“峰”字來。接著,白不器取出一隻模具與一本帳本,將那枚戒指擺入模具中測了測尺寸,又將那“峰”字與帳本上的印記細細比對了一番。待確定絕無瑕疵破綻,白不器終是舒了口氣。只見他恭恭敬敬地歸還了戒指,小心翼翼地道:“不知……不知蕭大王與我家公子爺……”

  蕭峰一見白不器這番鄭重其事地檢驗真偽也是吃了一驚,忙問道:“你先告訴我,這戒指究竟有何用?”

  “是!”白不器立即應聲,一五一十地答道。“蕭大王,這同樣樣式的戒指一共有六枚。但凡持此戒指來我匯通錢莊者,無論他有什麼要求,匯通錢莊便是砸鍋賣鐵也要傾力達成。”

  “六枚?”蕭峰卻奇道,“那剩下的五枚是……”

  “有兩枚姓蘇,加上蕭大王手上這一枚是第一批,在我匯通錢莊開業時各分號掌柜便已知此嚴令;剩下的三枚分別姓種、宗和諸葛,是兩年前才補上的名單。”白不器又道。以慕容復的命令而論,可以說誰若拿來了這戒指,便可決定匯通錢莊的生死。白不器委實想不通,為何竟會有一枚戒指落在了一個契丹人的手上。

  白不器心中疑惑不已,蕭峰卻也同樣震驚。匯通錢莊的成立早在元祐年間,至於慕容復送給他這枚戒指那更是在其科舉入仕之前。想不到事隔這麼多年,他們二人之間發生了這麼多事,原來慕容復對他的情意從未有變。想到這,蕭峰的心中既酸澀又甜蜜,他忍不住低頭摁了摁雙目這才沉聲問道:“那麼,我想知道匯通錢莊來大遼的目的,白掌柜也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注意到白不器面露遲疑,蕭峰又補上一句。“今日之事,你可隨時告知你家公子爺。”

  “是!”白不器低眉順眼地應了一聲,這才答道。“小人來大遼之前,公子爺只吩咐了一句。要契丹百姓也如大宋百姓一般,習慣使咱們匯通錢莊的交子。”

  蕭峰沉默許久,終是低聲嘆道:“果然如此!”蕭峰不懂什麼金融戰爭,可他卻知道一旦契丹人都用匯通錢莊的交子,而宋遼兩國又忽然爆發戰爭,那這些交子便瞬間變成一張廢紙。那個時候,只怕不等大遼皇帝揮軍南下,契丹百姓便要造反了。

  原來這場戰爭早已開始,只是我們都不明白!走出匯通錢莊,蕭峰不由搖頭苦笑。縱然慕容復對他的情意再深,他的兵鋒北上卻不會有任何遲疑。誰若擋他的路,他就把誰剷除,包括——蕭峰!究竟該怎麼做呢?難道這真是一個死局?

  蕭峰剛心事重重地回到王府,耶律莫哥竟沖了出來,滿臉驚慌地道:“大王,老爺子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導演:蕭老先生,只要有你兒子在,慕容家妥妥的斷子絕孫啊!

  蕭遠山:滾!

  第165章 借刀殺人

  蕭峰昨日方與蕭遠山大吵了一場,蕭遠山被氣走後不久便令王府僕役傳話給蕭峰,令他無事不要到蕭遠山跟前礙眼。有蕭遠山的這句吩咐,蕭峰自然是從善如流,第二日一早便去了南市口的匯通錢莊打探消息。哪知這才剛回來,蕭遠山就不見了!回想昨日與蕭遠山的一番爭執,蕭峰的心頭頓時一跳,忙問道:“怎麼不見了?什麼時候的事?”

  耶律莫哥身為南院樞密使,這王府中的大事小事皆與他有關。蕭遠山無端失蹤,他亦是滿頭大汗。聽得蕭峰出聲相詢,便急忙答道:“老爺子昨夜回房後便再不曾出門,又令王府僕役無事不得打擾。直至今日中午,僕役見老爺子始終沒有動靜,特來報下官。下官去老爺子的房中一看,才發現老爺子根本不在房裡。被褥鋪蓋都十分整齊,想必昨晚便已悄悄離府。下官已派人在城裡城外搜尋老爺子的下落,相信很快會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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