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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峰此言一出,眾人的面色立時一沉。憑蕭峰的武功,千軍萬馬之中可取上將首級,此事乃眾人親眼所見。倘若比蕭峰武功更高明的蕭遠山也仍不是燧發槍對手,那麼不過是普通武夫的皮室軍又豈能抵擋?

  “若果然如此,那火炮又是何等了得?”右護衛太保蕭速撒也忍不住出言相詢。

  蕭峰赧然搖頭,低聲道:“火炮的威力,微臣亦不曾得見。”蕭峰的身世未曾被爆出之前,火炮亦不曾定型。究竟有多大的威力,蕭峰也說不準。“……只是,微臣當年曾聽人言……若是、若是有萬炮齊發,天山亦可轟塌!”天山高大巍峨,是契丹人心中的聖地。若那火炮能將天山轟塌,那簡直是神乎其技,豈是人力所能抵擋?

  氣氛正沉凝,耶律乙辛卻忽而冷哼著道:“這燧發槍與火炮再厲害,我皮室軍來去如風,它又能奈我何?”

  蕭峰側目睨了他一眼,強忍著怒氣道:“夏國的鐵鷂子也是名滿天下,如今怎樣?十不存一!就算皮室軍遠勝鐵鷂子,兩軍對陣也難免有損。屆時,我們損傷的是將士們的性命,宋軍損傷的只是一些彈藥!這一戰到底誰贏誰輸?”

  “你!”耶律乙辛被堵地一噎,即刻翻臉道。“說來說去,我看是蕭大王被宋軍的火器嚇破了膽!你若不敢去,臣願請命!”說罷,他即刻在耶律洪基的面前跪了下來。“陛下,臣願領軍攻打大宋河間府!臣便不信,宋軍的火器真如蕭峰說的這般了得!”

  耶律乙辛這樣敢於用命的態度才是耶律洪基願意見到的,哪知不等他開口讚賞,蕭岩壽即刻便道:“陛下,北院南院各司其職,不可亂了規矩!”

  耶律洪基見蕭岩壽神情凝重,方才被耶律乙辛鼓動起來的幾分飛揚氣概便又壓了回去。在遼國,皇帝之下便是北院與南院大王地位最高權力最大,耶律洪基縱然再寵信耶律乙辛也不敢讓他同時執掌南北兩院。想到這,耶律洪基當下點頭道:“乙辛的忠心,朕明了了!然則既然朝廷規矩如此,朕也不能輕易破壞。蕭峰,朕令你帶甲十萬攻取河間府,你可遵旨?”

  蕭峰萬料不到他勸了半天耶律洪基竟是充耳不聞,當下吃驚地道:“陛下,如今宋軍戰力虛實我等一無所知,陛下冒然起兵未免輕率!更何況,陛下就不怕中了宋軍的調虎離山之計嗎?”

  耶律乙辛丟了到手的功勞心中發堵,眼見蕭峰一意反對出兵忙高聲怒斥:“我大遼有聖上在,天下太平,誰敢有貳心?”

  耶律乙辛說完,耶律洪基即刻便想起了去年皇太叔耶律重元的謀反案,當下面色一沉。於明君而言,前車之鑑,後事之師;可於昏君而言,蕭峰便是揭他黑歷史的討厭鬼!

  耶律洪基不能納諫,蕭峰顯然還不明白這個道理,情急之下他也不理太子使來的眼色,只針鋒相對地道:“既然糙原上唯有強權沒有公理,耶律大人可曾想過,一旦我軍與宋軍陷入苦戰,糙原上的各部族會如何選擇?”這一句,顯然是將耶律洪基治國的本領也罵了進去。“去年生番女真部……”

  “區區一個生番能弄出多大的風浪?”不等蕭峰把話說完,耶律乙辛即刻陰惻惻地打斷了他的話。去年完顏部火燒朝貢最後雖是蕭峰擔了罪責,可統率北方各部族卻是北院的職責,耶律乙辛自然不願蕭峰舊事重提。“蕭峰,你百般推諉,分明是不願領兵攻宋!”

  蕭峰一聽這罪名又扣了回來,登時一陣心煩意亂,當下連跪也跪不住了,只起身怒道:“此事非同小可,為何你們總是不明白?慕容布局七年方揭開這場滅夏之戰,他是絕對不會留下任何破綻的!”

  “慕容?”殿上眾人之中還是太子與蕭峰更為熟識些,他一聽蕭峰提及這個名字即刻便好奇地發問。“蕭大王,你是說這場大戰原是那位曾與你相識的大宋官員慕容復一手策劃?”

  蕭峰強壓怒火僵硬地點了點頭,緩緩道:“自從元祐二年起他計劃從蘭州自慶州建設堡壘防禦夏國,這場大戰他已謀劃了整整七年!以我對他的了解,夏國不會再有機會了。縱然大遼起兵攻打河間府也是於事無補,更加會無端折損了將士們的性命。去年朝貢被焚一事亦是此人一手策劃,而完顏部卻無端受罰,大遼與完顏部已然積下仇怨。若是我們在這個時候起兵,女真十二部極有可能乘虛而入,卻該如何抵擋?”

  “難道我們就該眼睜睜地看著宋國平滅夏國?”耶律洪基見蕭峰對宋軍平滅夏國之事如此有把握更是一陣惱火,不禁陰聲質問。“蕭峰,你可知宋國滅了夏國,下一個便該輪到大遼了?”

  蕭峰聞言不由一陣沉默。他曾以為慕容復立志靖安天下,是為了對大宋朝廷的一片忠心。如今他雖不知慕容復心中忠的究竟是誰,可卻也知道憑他的傲氣,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取趙宋而代之,也定不會甘願受那歲幣之辱。“陛下,打鐵還須自身硬!”蕭峰嘆息著道,“這些年夏國兩位梁氏太后重用党項貴族、奢侈享樂、輕啟戰事、虐耗民力,以致民不聊生。此戰宋軍之所以能所向披靡,除了憑藉火器之利,又何嘗不是因為民心所向?只要我大遼政通人和、百姓安居,那麼無論有沒有夏國這個屏障,無論宋國的火器再厲害,我們也不必怕他們。”

  蕭峰這所謂的“奢侈享樂、輕啟戰事、虐耗民力”除了說中夏國兩位梁太后的治政弊端,又何嘗不是說中了耶律洪基的短處?耶律洪基惱羞成怒,登時陰陽怪氣地道:“蕭峰,朕原以為你是個糙莽,想不到你竟是宋國那些腐儒派來糊弄朕的!你今日不肯領兵攻宋,來日宋軍來襲,怕是會忙不迭地開門迎敵罷?”

  蕭峰的為人一向是頂天立地,生平最受不得冤枉。耶律洪基如此見疑於他,蕭峰亦是怒髮衝冠,即刻當著耶律洪基的面摘了朝冠、脫了官袍,朗然道:“陛下既然這般懷疑微臣,臣這南院大王再當下去也沒什麼滋味,還請陛下容許微臣辭官為民!”

  殿上眾人幾曾見過如蕭峰這樣的朝廷大員?眼見蕭峰摔下官袍揚長而去,大夥一時竟都反應不過來。直至見他即將走出殿門,自覺深受冒犯的耶律洪基方才醒過神來,厲聲怒吼:“蕭峰,你敢走?”

  蕭峰武功蓋世,雖忠心為國卻也不代表他會對哪個帝王卑躬屈膝。此時聽聞耶律洪基語出要挾,他當下偏頭冷淡地掃了對方一眼,朗聲道:“蕭峰要走,我看誰敢攔我?”

  耶律洪基被蕭峰的冷眼一掃,即刻便憶起了他的一身驚世武功,當下面色青白交錯半晌說不出話來。他雖貴為皇帝萬人之上,可一身帝王之威竟比不過蕭峰這一介江湖糙莽。

  卻是太子耶律浚見父皇的面色實在難看,唯恐他事後遷怒,忙笑著上前扯住蕭峰道:“小舅舅,大家都是一家人,今日議政全是一心為大遼打算。縱然意見各不相同,也不必如此啊!”感覺到蕭峰的抗拒,耶律浚即刻在他掌心捏了一下,又扭頭向耶律洪基道。“父皇明鑑,小舅舅久在江湖不知禮法,父皇既是兄長又是姐夫,就稍稍寬宥一二罷!”

  太子此言一出,蕭岩壽與蕭速撒也異口同聲地勸道:“請陛下息怒!”

  耶律洪基這才摸到了下台的台階,只見他陰著臉望了仍一臉桀驁的蕭峰一陣,這便拂袖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導演:陛下,你姓耶律,不姓慕容啊!

  遼主:啥意思?

  導演:沒這金剛鑽,別跟蕭峰吵架啊!

  遼主:呵呵!

  第134章 蕭觀音

  當天晚上,蕭峰沒能出得皇宮而是被太子強拉去了東宮飲酒。這兩人一個是太子、一個是楚王,東宮之中能擺到他們的面前的宴席雖說比不上蕭峰曾在慕容府享用的那般奢靡,卻也十分豐盛。然而兩人皆是心事重重,便是龍肝鳳髓也品不出滋味來。

  只見這兩人對面對坐了,悶悶不樂地喝了兩杯烈酒,蕭峰忽而沉聲道:“蕭峰性子耿直不識禮法,勉強留在朝堂,早晚得罪陛下,連累娘娘和太子!”

  耶律浚生性溫和與其父耶律洪基大有不同,此時聽蕭峰這般嘆息,不由勸道:“舅舅既然早知父皇的脾性,又何故屢番與他起衝突?他是陛下、你是臣子,這世上又哪有讓陛下順著臣子的道理呢?”

  蕭峰忍了又忍,最終仍忍不住問道:“陛下寵信耶律乙辛,太子亦數番勸諫。縱然好言好語,陛下又可曾聽過?”

  蕭峰這話一出,耶律浚亦啞口無言。耶律洪基如今即將遲暮,人說人老了會糊塗,可他卻從年輕時便表現出了昏君的特質。耶律浚這個太子初出茅廬,若是過分勸諫只會遭父親忌憚排斥。可若是不勸諫,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耶律洪基禍害大遼江山幾十年,最後將一個爛攤子傳給自己麼?耶律浚想起自己的心事,亦是煩悶不已,只見他苦笑著灌了自己兩杯悶酒,忽而轉口道:“舅舅,那位慕容復果真這般了得?”

  蕭峰本不願提及慕容復,只是眼下事關國事,他也顧不了那許多了。“他是元豐八年的探花,如今還不到三十,可卻已掌握蜀黨,在大宋朝廷說一不二。他歷年來的對手,司馬溫公、呂司空、呂大防、劉摯、章惇,哪一個不是一時俊彥,結果又如何?”

  耶律浚見蕭峰對慕容復這般推崇,不禁搖頭笑嘆:“舅公提及此人來總是沒一句好話,孤原先還以為他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想不到此人在舅舅心中卻是另有天地。”

  “詆毀謾罵一無所用,只有正視你的敵人,才有機會戰勝他。”蕭峰正色道。

  蕭峰這話卻是透徹,太子耶律浚即刻起身一揖,鄭重其事地道:“謝舅舅教誨。”

  蕭峰急忙伸手托住他,笑道:“你我之間何需多禮?”頓了頓,他又悵然一嘆。“更何況,這話也不是我說的。”

  耶律浚揚眉一笑,奇道:“又是慕容復?……如此人才,竟不能為我大遼所用,可惜!可惜!”

  耶律浚今年也不過是十八歲,只是這樣一位十八歲的太子卻顯然比大宋朝廷里那位十八歲的官家英明寬宏許多。蕭峰曾經想過,若是大宋朝廷里的那位官家能有耶律浚這樣的脾性,定能與慕容復君臣相得開創盛世。然而只要他又想到慕容氏的興復大業,這個想法便又成了夢幻泡影瞬息散盡。蕭峰只是微微一嘆,輕聲道:“平夏一戰既是此人主導,我大遼便絕不可冒然出兵。”

  說回正題,耶律浚亦是心下沉重。“便是不看他曾經的對手,只看這燧發槍與火炮,便是天降神器了。然而父皇的話也並非沒有道理,唇亡齒寒,唇亡齒寒哪!”

  蕭峰當年與慕容復暢談國事的時候,可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絞盡腦汁為大遼破局。他沉吟半晌,方艱難地道:“慕容以數年之功研製燧發槍與火炮,這一局大遼早失了先手。……為今之計,只有端正態度與大宋言歸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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