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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同伴很傷心,不知道是什麼讓他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她想讓自己也變成一隻蒼鷹,與他並肩飛翔。所以,她決定,也要到塞外大漠看一看……”說到這處,柔嘉羽睫一低,珠淚滑落,滴濕了衣衫。

  薛蘅默然良久,將她攬入懷中,象攬著自己的妹妹一般,輕聲道:“真正的蒼鷹,是不會因為害怕而哭泣的。”

  “不……”柔嘉拼命搖頭,“薛先生,我不是害怕,我是怕連累皇兄和明遠哥哥。我寧願死也不要……”

  “不到最後一刻,我們不要放棄。即使真的遭受了什麼……”薛蘅撫摸著她的秀髮,低聲道:“你也要堅強地活下去。你要記住,你還有愛你的親人、朋友,為了他們,你也要咬牙堅持下去,一定一定不能放棄。別人加諸在我們身上的苦難,都只是一場噩夢。夢是傷害不到我們的,夢醒之後,我們還會和以前一樣。”

  柔嘉默默地咀嚼著這句話,抬起頭來,看著薛蘅,輕聲道:“薛先生,我現在知道了,即使我也變成了蒼鷹,他心中的人,仍然只是你。”

  薛蘅心緒紛紜,正不知說什麼才好,帳外忽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片刻後,帳簾被輕輕挑起,一人踱了進來,風姿瀟灑,面帶淺笑,正是那庫莫奚族的王子回離蘇。

  柔嘉不願在夷敵面前示弱,轉頭拭去眼淚。

  回離蘇負著手在帳內踱了一圈,微笑道:“確實有點委屈公主與閣主了。”

  薛蘅心中隱約一動,站起來向回離蘇抱拳道:“多謝離蘇王子。”柔嘉雖然不忿,還是跟著薛蘅站起,但並不說話。

  回離蘇淺笑道:“閣主不必謝我,要謝,就謝裴姑娘吧。她和我表妹不打不相識,成了好朋友。我南下之前,表妹請我不要太為難裴姑娘。薛閣主和公主是裴姑娘的好朋友,也就等於是我表妹的好朋友。”

  “紅菱?”薛蘅一怔。

  柔嘉與裴紅菱相處幾個月,情同姐妹、無話不說,裴紅菱也曾告訴過她在大峨谷時的趣事。她想了想,忙問道:“你是里末兒的表哥?”

  她再打量了回離蘇一眼,一拍手,道:“啊,我知道了,就是你讓里末兒將馬還給紅菱的。”

  她雙眸因為哭過,波光盈盈,此時唇邊又泛起一絲淺淺的微笑。回離蘇目光在她臉上盤桓了片刻,低下頭拂了拂裘衣,淡淡道:“我也只能幫這一次,以後你們就聽天由命吧。”說完,向薛蘅微微欠身,挑簾離去。

  薛蘅默想良久,握上柔嘉的手,二人並頭躺下歇息。

  柔嘉被擒數日,身心俱疲,倒下來便闔上眼,正迷迷糊糊之時,薛蘅忽然湊到她的耳邊,用極輕的聲音道:“柔嘉,不知道明天我們還會不會被關在一起,你現在記住我說的每一句話。”

  柔嘉一個激凌,立馬清醒過來,用心聽著薛蘅的每一個字。

  “柔嘉,你從明天起開始裝病,要病得很重的樣子,讓他們放鬆對你的警惕。三天之後,他們會押我們去關下。那時我的內力便可恢復,我會想辦法擊殺押運我們的士兵,再引開他們,你就趁亂逃走。”

  柔嘉的心“咚咚”亂跳,剛一張口說了個“不……”便被薛蘅捂住了嘴。

  “你記住,往關下去的路邊有一片胡楊林,我會儘量在那裡動手。你往林子裡逃,林子的東南方向是白沙河谷,河灘上有很多白色石頭的那個地方,如果你會游泳的話,可以由那裡泅渡過河,過河後往南三里的地方是一個峽谷,峽谷里有一條小道,道口現在也許還有兩棵銀杏樹,你可以沿著小道直接逃到左家堡。這是當年青雲先生隨太祖作戰留下的筆記上面記載的,不知道這條路現在還在不在。不管怎樣,找不到路的話你就沿著河走。如果逃不進那個林子,你就往庫莫奚人的營地里跑。庫莫奚人的旗幟上,會繡幾隻白色的鷹。

  “還有,你若能順利逃回去,見了王爺,將這裡的所見所聞都告訴他。今天帳中丹軍統率萬人以上縱隊的大將分別是:摩罕、那桑、俱羅勃、結骨、莫離支。”

  柔嘉心中好奇,待她的手微微鬆了些,低聲問道:“薛先生,你以前認識他們?”

  薛蘅微笑道:“我剛才在營帳中的時候,聽到侍衛和僕從對他們的稱呼,而且我以前也看過一點點他們的資料,應該猜得差不離。”

  柔嘉沒想到薛蘅在那樣的情況下,居然還能留心注意觀察敵方將領,心中嘆服,道:“好,我記下了。”

  “還有——”薛蘅將聲音壓得極低,“你告訴王爺,讓他想辦法和庫莫奚人接觸,爭取分化他們,最好讓裴將軍去接觸。這個回離蘇,和丹王恐怕不是一條心,他對我國的動態了如指掌,必有自己的打算。”

  柔嘉這時才明白過來,“對啊,他怎麼知道我和先生是紅菱的好朋友?庫莫奚族一定有人在打探我朝的消息。”

  “可他為什麼要讓我們知道呢?”薛蘅微笑問道。

  柔嘉想了一下,道:“是不是投石問路?試探?”

  “所以,你一定要記得告訴王爺。”

  柔嘉先點頭,又忙搖頭,“不,薛先生,我不能丟下你獨自逃走。”

  薛蘅道:“你放心,只要你不在他們手上,我的內力一恢復,他們是攔不下我的。”

  柔嘉這才放了心,可過了片刻,她又醒悟過來,薛蘅武功再高,也是血肉之軀,怎麼敵得過成千上萬如狼似虎的丹兵?她剛要再說,薛蘅緊緊地握住她的手,道:“柔嘉,你寧願死,也不願意看著燕雲關失守,是不是?只有你逃走了,王爺才能專心守關。”

  柔嘉急道:“那你呢?難道你被俘,明遠哥哥就不會在意嗎?他……今天只看著你,那麼著急。”

  薛蘅沉默了許久,低聲道:“他會明白的。”

  他會明白什麼,她沒有再說下去。柔嘉心中一陣茫然,也沒有再說。二人就這樣並頭臥著,握著彼此的手,各懷心事地睡去。

  翌日一早,柔嘉在薛蘅的指點下,在身上的幾個穴位上點按了約一炷香的功夫,果然便渾身發熱,小臉通紅。

  她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看守的士兵進來看了看,稟奏上去,丹王命隨軍的大夫過來。大夫把過脈,確定柔嘉是因連番驚嚇加上受了風寒而病倒,給她開了帖藥。柔嘉當著看守的人將藥服下,回頭卻悄悄摳住喉嚨將藥嘔了出來。接下來的三日,她始終高燒不退,還不停說著胡話。

  一百、棄關

  燕雲關的黃昏,雨雲逐漸厚重,黑沉沉地似要壓到關樓上來。殷軍每一個人的心裡,也象壓著一層黑雲,沉鬱而憤懣。

  靖邊樓的兵部分司內,所有人都看著平王。平王正心亂如麻,忽見室內少了一人,大聲問道:“小陸呢?”

  眾人這才發現不見了陸元貞,謝朗正要出去尋他,他已急步走了進來,道:“王爺,有變!”

  眾人均是凜然一驚,以為丹軍又來挑釁。陸元貞將手中的情報呈給平王,平王看過,疑道:“確定無誤?摩罕也到了?”

  “是,打探清楚了,柔嘉撞到了摩罕的大軍,薛先生為了保護她,二人一起被擒。還有,丹王手下萬人縱隊以上的大將,除了阿勒,其餘的都到齊了。現在城外的丹軍已有十八萬。”

  謝朗雙眸一亮,“那這麼說來,赤水原沒人了?難道丹王真的完全相信了‘死間’的情報,決定以全軍之力攻打燕雲關?”

  平王總算心情舒暢了一些,道:“那個‘死間’,要好好的撫恤他的家屬。”

  陸元貞黯然道:“他是真正的忠勇之士,孑然一身,一心報國,無需用其家人相牽制。”

  屋內之人皆默默地垂下頭,向那位“死間”致以敬意。眾人都知道,在一場戰爭中,這些“死間”在干擾對方決策、傳遞情報方面起著重要的作用,甚至可以直接決定戰爭的勝負,但往往他們付出了生命,卻沒有幾個人知曉他們的功績。

  “雖然丹王的後路沒人看守,我們只要能滅了葉捷軍,包抄到赤水原,便可夾攻他,可燕雲關這裡丹兵越來越多……公主又……”裴無忌憂慮,不禁問道。

  平王、謝朗、陸元貞三人互相望了一眼,竟不約而同地說道:“棄守燕雲關!”

  陸元貞在作戰圖上示意道:“我們原先的計劃是將丹王拖在燕雲關,主力先圍殲阿勒的葉捷軍,再攻打赤水原的摩罕,然後回過頭來夾擊丹王。

  “現在丹王已將摩罕的五萬人馬從赤水原調上來了,我們即使滅了葉捷軍後反過頭來夾擊,面對的是他全部的主力,不一定能夠得勝。更何況與葉捷軍作戰,如果不能速戰速決,那時丹王得知消息,又會重新將摩罕派回赤水原,守住後路,我們反倒會遭到他們的夾擊。

  “眼下,唯有裝作戰敗,棄守燕雲關,丹王大勝之下必會貪心更熾,想一掃中原,這時他就會將葉捷軍也往南調。

  “這樣一來,他的後方就完全空虛。屆時,我們在漁州一帶堅壁清野,讓他無糧可搶,然後在其後方截他的糧糙,他二十萬大軍,糧糙只要有幾天供不上,就會不戰自敗!”

  裴無忌道:“有個時間的問題。”

  “嗯。”謝朗也點頭,道:“從燕雲關撤至漁州,不能一下子退得太快,不能讓丹王生疑,得讓丹王覺得我們確實是在奮力抵抗。他打得吃力了,才會將阿勒往南調。何處戰,何時撤,何人接應,何人在漁州提前布防,糧糙如何調度,都得計劃周詳。”

  裴無忌道:“還有,我們原先是計劃拿下岷山後插向赤水原,現在丹王一旦將阿勒往南調,那邊我們反而不好行軍,得走西邊。”

  平王道:“西邊金野一帶,是庫莫奚人,能不能一舉突破?”

  “有點棘手。”裴無忌正為了這個頭疼,道:“剛收到鍾飛傳來的消息,庫莫奚人作戰相當穩健,簡直可以說滴水不漏,找不到他們的破綻,現在鍾飛正和他們僵持。”

  陸元貞緩緩道:“所以,等漁州的布防到位了,咱們的主力得馬上往西邊調。小謝守漁州,擔子會更重了。”

  平王道:“既然這樣,孫恩也無需再牽制葉捷軍,讓他裝作敗撤,來幫小謝守漁州。”

  裴無忌性子雖然豪慡不羈,但畢竟是老將,行軍打仗極謹慎不過的,道:“孫恩繞到漁州需要一段時間,我們由燕雲關假敗至漁州,這一路,能不能撐半個月?如果撐不了半個月,孫恩便到不了漁州,屆時漁州一旦守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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