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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甜寶粉嫩小手拂過小柳春艷紅的斗篷,新奇得直蹬腿。

  只看得小柳春眼眸一黯,便佯作不適地推著漢生道:“阿生,我頭暈,想在外頭吹吹風,你進去給我買好了。”

  見漢生進去,連忙追著把秀荷叫住。

  秀荷有些不解地停下腳步:“你叫我做什麼?”

  小柳春撫著少腹笑笑:“自然是有些話想同你說……七天前,我把他的孩子打了。”

  她並未說“他”指的是誰?但秀荷卻知是梅孝廷。秀荷荷下意識地看了眼小柳春平坦的少腹:“打了……他知道嗎?你們兩個感情甚好,為何突然卻要與這隻畜生在一起?”

  小柳春貪愛地看著稚氣的小甜寶,眸光里鍍上一抹艷羨:“他不知道。他知道了也不會有什麼歡喜。你該曉得的,他的心是死的。”

  秀荷知道小柳春說的是什麼意思,些微無力。這世間情事也像個怪圈,明明自己已置身圈外,他梅孝廷也從來沒有缺過女人,但他不對她們真心,她們便一個個都暗怪於她。

  秀荷說:“也不盡然,他或許會因著這個孩子而改變也未必。”

  小柳春嘆了口氣,像是已然風輕雲淡:“算了,都已經過去……你還不知道吧?那天晚上他被官府抓了,幫他哥哥遞過幾回消息,又收了錢款,雖然他全不知情,但漢生說他是幫凶,只要不改口,他就出不來。我和你說這些,是想叫你看看……能不能幫幫他,畢竟他如今還算相熟的,也只剩下你一個。”

  目光一錯不錯地凝著秀荷,分明已是在祈求。

  秀荷想起初見小柳春的一幕,人見人捧的紅角兒,連過條街都嬌矜得不舍走路。她知她必是愛極了梅孝廷的,否則她又怎麼肯跟漢生?必然也是百般無望之下的舉措。

  但秀荷不想受小柳春這個人情,秀荷說:“我能幫得了什麼?你都說了,那畜生不肯改口,人就放不出來。我勸你也別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他但嘗到了甜頭,或許越發想置梅孝廷於死地。”

  秀荷說完抱著甜寶上了馬車。

  “哦,那算我看錯你,我以為青梅竹馬的總該比我這過路姻緣來得刻骨。但不想,你原來這樣狠心。”小柳春略微揚高嗓音,隔著帘子對秀荷笑笑。

  秀荷雙肩微微一頓,催促外頭道:“走吧。”

  “駕——”車夫揮鞭子趕馬。

  紅姨捂著帕子打量秀荷:“臉色好像不太好看,剛才那個女人是誰?”

  “是梅孝廷的相好,他被抓了。”秀荷把甜寶放回車籃,肚子裡的小東西得有三十天了,腰骨常發酸,抱久了也吃力。

  紅姨睇著秀荷微微輕顫的眼帘:“嘖,看這落寞的。嫁都嫁了,還心疼從前的吶?”

  “嗚~~”甜寶抓著小手兒不肯進,一勁地討秀荷抱。自從秀荷失蹤幾天回來,小丫頭就把娘黏得不行了,生怕忽然娘親又不見。

  秀荷沒辦法,只得又抱回來:“誰心疼了,那是他咎由自取。”

  紅姨才不信,這丫頭打小嘴硬心軟。假裝不看秀荷:“心思比你戲子娘還難猜。說吧,給老娘掏個實話,心裡到底藏著幾個?”

  花卷睡醒了,吐著小舌頭蹬毯子,秀荷彎腰扯了扯縮起的小棉襖:“一個也沒有。”

  最近和庚武分家了。紅姨在秀荷回來的當天晚上就把一進的宅子分了,外屋兩間庚武單住,裡頭的歸秀荷。說是等回到鎮上就讓二人和離,不許庚武踏進來勾搭她干閨女,免得一個不留神又被他弄懷上。孩子也分了,大的兩隻歸秀荷帶,剩下調皮搗蛋的小么子歸庚武。

  秀荷也想治治庚武的霸道,雖捨不得小豆豆沒娘,到底由著紅姨去折騰。

  “才怪,我猜你心中三個。”紅姨撅著嘴兒,睇見秀荷不高興,又撲哧一聲笑起來:“好啦好啦,三個小的總該有吧?得,也不指望你了,我自個下去選料子。”

  說著把披肩遮住臉容,準備在前面一家綢緞莊前停駐。

  只前腳才剛踏出去半步,立刻卻又縮了回來。那人山人海中一抹天青身影是什麼?算一算已近二十年不見,還是那般清瘦,但當年處子的純情已然不見,取而代之是一種皇家男兒的冷與淡。腿微瘸,走起路來肩膀不平,手上牽著她的兒子二蛋,將他望紙墨店中帶。

  二蛋懷裡抱著小灰狗,竟也斂了在自己跟前的調皮,穿一襲板正冬長袍,像個公子少爺般隨在他跟前。叫一聲“七叔”,滿目崇拜,那般親切,還對他笑。

  紅姨想起二蛋的保證:“娘,等過完年小灰再長大些,我保證一定隨你走!”

  呸,小子學會騙人了。

  紅姨做回位子,表情有些潸潸然的。

  秀荷自然也看見了,這女人做賊心虛、視錢如命,聽說這次來京城前,把春溪鎮上的怡春院也賣了,賣的錢也不曉得存去了哪個犄角旮旯,最後跑來自己這裡混吃混喝。

  秀荷便損回去,偏故意問她:“怎麼不下去了?要不要我把二蛋給你叫上來。”

  第132章世有情痴

  自來到京城,一貫只從二蛋嘴裡“偶爾”打聽些那瘸子的消息,還從來沒有這樣近距離打量過。看他如今這般冷麵,只怕一顆心早已經練就成精,被他嗅到氣息可不得剝皮剜骨。

  紅姨不給叫,才要扯秀荷,秀荷卻已經撩開帘子,嬌好臉容上笑眸彎彎:“誒,二蛋,二蛋,你過來。”

  個犟丫頭,她記仇呢,說她兩句不高興了。

  “秀荷姐姐!”二蛋看過來,眸光一亮,又驀地噤聲。

  秀荷沖他眨眼睛。

  二蛋心領意會,便抬頭看著隆泰道:“七叔,我想上姐姐家裡玩兒~”

  眼神些微躲閃,還有一點怯怯。

  隆泰不動聲色地睇了眼秀荷身後的暗影,那車窗簾子微拂,分明還有一張女人的臉龐隱在其中。那鼻兒那眼眸那唇,依稀還是當年模樣,不由看得心弦微微一觸。他是知道她近日來了的,二蛋總是隔三差五吵著要去看小不點,回來時身上常會多出幾件貼身小衣裳。那針線走法,只稍看一眼他就能認出來是她。但他不會主動先與她相見,總歸是當年她薄了他的情,把他傷得那般痛徹。她欠他一個解釋,他要她自己站到他的跟前。

  隆泰便勾了勾嘴角,鬆開手道:“好,去了不許吵鬧,傍晚本王派人來接。你把小灰留下。”叫僕從把小灰狗從二蛋懷裡抱開。

  軟茸茸的一團沒有了,二蛋攥了攥,攥不回來,小臉蛋上很是惆悵:“我去了很快就回來,那你可得幫我看好它,不許叫它餓著。”

  隆泰自是看穿他的不捨得,丹鳳眸里噙一抹笑:“自然。只要你回來,他就還是你的。”

  只要你回來,他就還是你的……

  那嗓音清且寂,紅姨在車簾內支著耳朵聽,聽這句話怎麼覺得有點不對勁。但見二蛋撩開帘子上來,連忙在暗影中側起身子。

  馬車軲轆軲轆走路,紅姨睇著二蛋腰擺的玉佩不說話。那玉佩通體幽亮,潤如凝脂,一看身價就不菲……他倒是真捨得給這小子置家當。

  “娘……”看得二蛋脊背涼涼的,暗暗把玉佩掩起來,一連叫了幾聲娘。

  “唔,他帶你出來做什麼?”紅姨回過神,絞著手帕。

  “買紙墨,七叔開始教我學作畫了。”二蛋說。

  七叔七叔。紅姨語氣不由酸溜溜的:“哦,他還真是疼你吶,那你喜歡畫麼,還是他又逼你?”

  “他沒逼我,是我自己喜歡,我畫小灰。”二蛋點著小腦袋,一下子眼睛裡都是亮光。

  又是小灰,臭小子,一條狗就把你套牢了。紅姨說:“下午我帶你出京城去不啦?出了京城,我也給你買一隻小灰。”

  二蛋滿面都是不捨得:“這隻小灰才剛滿月,還不會記主人,等他滿兩個月了我就隨娘走。”

  半個月前問,說滿月就走,可好,這還沒過幾天,又要到滿兩月了。小白眼狼,白養你七八年,娘還不如一條狗呢。

  紅姨眼眶濕開來,揩起帕子:“成,那你也別去了。老王,前面路口停一下,把這小子放下去,讓他回頭找他的七叔去。”

  說著就把二蛋往車下捻。

  “嗚嗚——”二蛋是個心軟的孩子,不肯下,眼淚嘩嘩的往外冒。紅姨心一狠,框著他的咯吱窩把他架下去了。

  “娘,娘,我錯了……你再等我兩天,等我把小灰畫好了,我就捨得走了。”七歲的二蛋在車下叫。

  “走,走啦,娘不要你了。”紅姨催著車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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