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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在想什麼呢?

  梅孝廷用手勾著小柳春的長髮,打量她洗去鉛華後的臉顏。其實她和那個叫關秀荷的女人完全是兩個人。他一直都知道。

  “我夢見我哥哥死了。”梅孝廷後怕的說:“安慶王府的送了你一對什麼?”

  “哦,六世子送了我一副頭面。”小柳春眼神略微澀楚,又撫著梅孝廷瘦削的臉龐,柔聲笑道:“我早上去求他幫忙放你,但是你放心,他什麼都沒有對我做,過幾天我就把東西還回去。”

  “還回去做什麼?以後總是要用的。你們做戲子的,不該太拒絕,得罪了主顧結果總是不好。”梅孝廷卻睇見了她那一絲澀楚,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

  小柳春親他:“阿廷,你怎麼突然和我說這些?我不要聽。”

  “有麼?那我平常都說些什麼。”梅孝廷笑,然後閉起眼睛。

  二人在軟榻上擁裹蠕顫,小柳春纖長手指摳解著梅孝廷素白的中衣,紅唇沿著他清朗的胸膛徐徐往下:“阿廷,我們回去吧。我不要這芳華,也不計較你家鄉那個女人,我可以做小,和你一起照顧她。”

  “呵……女人?那不是我的女人,那只是我的大嫂。我梅二,此生從來沒有過女人。”梅孝廷薄唇划過小柳春的胸頸,用情裕迷亂著自己的神智,想要揮散去耳畔哥哥的清語——

  “去到很遠,也許這一生都將不會回來,這裡是我的全部家當,你拿去抵債……”

  “儘快至燕沽口碼頭等我,我到了,自然會想辦法帶上你……”

  他們就要走了,連具體的時間都不告訴他。他的心就痛,敢不敢狠一狠心把執念掐滅?敢不敢就成全他們兩個離開?

  ——江南老宅的天井下總是潮濕陰暗,自小聰穎好學的梅家嫡長子發了高燒,周氏跪在佛前念念有詞。

  七歲的少年一個人無聊,負著手在樓廊上四處遊蕩。看見婆子端著湯,母親給了婆子一個紙包,婆子往碗裡灑下,然後那藥粉便騰起濃霧。他看得目不轉睛,還有些害怕。趁人不注意,悄悄走過去倒掉半碗,又摻了開水進去。自己就跑掉。

  第二天醒來,聽說大少爺全身僵硬,只剩下奄奄一口氣。周氏只知吃齋念佛,老太太請了神婆又請來老大夫,又是畫符燒紙,又是針灸扎藥,弄了兩天,終於神智清醒,但兩雙下肢卻僵癱了。

  從此他看見母親雍雅的笑容便心生怯然。這個天井下的人,心中都像藏著魔鬼,他開始紈絝不羈。

  “阿弈,外面是春天了,到處都是桃花。”

  “哦,可有風箏在天上飛麼?”

  “嗯,有風箏飛。還有個女孩兒,我一眼就喜歡上了她。”

  “這樣……真好,她叫什麼名字?”

  “叫秀荷,就是積賢里那個丫頭,常隨著她爹來咱家送酒。她可凶,不愛理人。”

  “哦,是她啊。她竟很兇嗎?”

  “是。阿奕,你可不許和我搶。等你的腿好了,我給你也找一個。她身邊那個叫晚春的也不錯。”

  “……好,你若是喜歡她,我不和你搶。”

  少年清脆的嗓音漸漸遠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梅孝廷已經淚流滿面。對,放他們走吧,既是心死,就讓這顆心死得更乾淨些。

  小柳春吻到一絲咸澀,不由抬頭問:“阿廷,你怎麼了?”

  梅孝廷揩著衣襟抽身而起:“我想出去走走,你就在家裡睡著,不用等我。我走著走著,累了就會回來。”

  可他背影失魂冷漠。

  小柳春捂著肚子,隱隱覺察出不安:“阿廷,大夫說我肚子裡……”

  “肚子不舒服,就吩咐阿謝去給你請大夫。”

  房門已被他打開,一股寒夜冷風透進,小柳春忽然揚高嗓音:“那你告訴我,是不是怎樣都化不開你的心?”

  “本已殘成朽木,要化開何用。”梅孝廷猛一咬薄唇,拂了袖擺埋進風雪中。

  空曠長街上踱步聲浩蕩,兩對兵丁迅速將院子堵住,一名差官模樣走上前來,卻將他去路堵塞。

  “這位可是梅二爺?你兄弟二人勾結亂黨,私藏亂黨錢據,得罪了,隨本官去衙門一趟。”

  第131章漢生得勢

  梅孝奕死了。

  漢生趁他兄弟二人會面的間隙,悄悄給醇濟王府遞了消息。老德壽正愁在皇上跟前不得好,想藉此機會沾點兒功勞,哪兒想嘴一滑溜,被陸盞套去了消息。庚武恰聯絡鐸乾在河邊埋伏了兵馬,便趁雙方斗得兩敗俱傷之時來了個一網打盡。

  先帝時期亂黨南逃,近些年又開始蠢蠢欲動,幫會津貼皆是從南洋那邊供給,皇上早就想掐斷這一條線,故而對此事甚為讚賞。但因太后對陸總管平素多有依賴,怕此事對她震驚太大,便不將其真實身份泄出。幾日之後,京中傳出陸公公在私宅暴病而亡的消息。

  街邊告示牆上貼著五張畫像,正中間的是“羅剎”梅孝奕,只見二十左右風華,生得鳳眸清萋容顏冷淡,和旁邊四個粗獷的面貌鮮明反差,哪裡像是一路人?

  早先的時候便有梅大少爺是陸公公私寵的傳聞,後來梅大少爺卷了陸公公的錢跑路,接著梅大少爺死了,不幾天陸公公又暴斃而亡。這牽牽連連恁個玄妙,漸漸便有小道蜚語傳出,只道兩人愛而不得、相愛相殺,在坊間茶肆的書生們嘴裡催生出一段悽美虐戀。

  聽這個嘖嘖惋惜:“據說是為了個女人……準備帶著私奔,半道上被截住,誣了個‘亂黨’名頭打死嘍。”

  那個搖頭附和:“可不是。但那陸公公既是養著他,怎麼可能還容他私底下養女人?他敢跑,最後自然是死路一條。”

  多情自古傷離別,唉,好好一個公子爺兒,就這麼去了。

  秀荷站在布莊門前看,心中便生喟嘆,可嘆他梅孝奕一輩子空來淨去,末了卻要與一個太監捆綁著遺名後世。本來也是恨,恨他把自己與稚嫩小兒分離,但他最後一步放下她,那恨卻就淡了,不想再過多回憶其間的糾葛。

  雪落之後難得接連放晴,已是臘月上旬,眨眼便要年關。陪紅姨出來挑揀料子,那女人自己躲在馬車裡不露面,叫秀荷去幫著揀。秀荷按她從前的喜好花紅綠柳的挑給她,她不滿意,說秀荷存心埋汰她是老鴇婆子。但問她要什麼,又說不清楚,秀荷便不想管她。

  抱著甜寶正準備回馬車,肩膀卻不知被誰人一撞。一道香粉味兒拂面,那濃郁只叫人口鼻不適。蹙眉抬頭,卻聽耳畔傳來熟悉嗓音:“喲,是秀荷奶奶,一個人出來買料子?”

  說話者原來漢生。穿一襲簇新短褂長袍,手上搖一柄金色小扇,早已脫盡後生清白的臉龐收拾得油光粉面,不注意看還認不出來。

  這奴才自賣了梅孝奕後,那天晚上又趁亂把老德壽背回了城裡。因為掌握著梅孝奕所有的過往,老德壽親自帶他去見了皇上,得了不少賞錢,還給置了個小閒差,如今日子過得風光滿面,腰杆兒也直起來不少。

  秀荷語氣冷冰冰的,不掩嫌惡:“真是不湊巧吶,你也在這裡?”

  “可不是,來陪阿春買幾塊好料。女人的料子京城就屬這霓裳衣莊最好,旁的雖看著花里胡哨,到底上不得台面……也就是二少爺節儉,貫日裡總捨不得來。”漢生也不計較秀荷的冷蔑,微一鞠腰,諂媚著往身後看了看。

  “呵呵,那賣主求榮的錢你倒花得很順手。”秀荷勾唇笑笑,便看見有女人披著艷紅斗篷從他馬車裡走下來。但見黛眉朱唇,妝容精緻,竟是和梅孝廷形影不離的小柳春,不由些微驚詫。

  漢生就偏得意這驚詫了,扯著麵皮兒笑道:“別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老祖宗傳下來的至理名言……再則說,我這還不是被您點醒的嚜?”

  小柳春臉上漾著笑,走上前挽住漢生的胳膊:“阿生,你在說什麼吶?怎麼聽著怪裡怪氣的。”

  口中說著,但見眼前站著的是秀荷,笑容便有些空涼。

  漢生把她小嘴“吧唧”一啄,大手捻著她的臀肉道:“在說你呢,說要把梅家老二待薄你的全都補回來。”

  那肥胖起來的手指把女人肉兒翻著捻著,捻得披風褶皺成一片,小柳春卻也不怒,依舊漾著不淺不淡的笑容忍著。秀荷莫名不想看,自己也說不出是個甚麼原因,或許因她與子青同是戲子,又或許因為她先前與梅孝廷的關係,不想看她這般身段。

  “……骨子裡賣主求榮的貨色,枉他把你當做心腹,仔細什麼時候報應就來。”秀荷抖了抖甜寶,剜了漢生一眼,揩著裙擺欲下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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