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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忽而便到得太后賞雪的暖心閣。皇上孝順,聽說太后娘娘酷愛雪,便特地給她建了這個帶窗兒的亭子。四面紗窗打開,可看見放眼空曠的宮中雪景;亭子底下架起三尺高,裡頭燒著地暖,便是你保持通風,也不用擔心著了風寒,熱氣散不去。

  李寶財家的胖夫人唐翠娥一張嘴就喜慶,把太后逗得笑不停,莊王府的老王妃和女兒善珠、還有幾個老太妃陪坐在一旁聽。

  唐翠娥說:“真就是幾針,誒,竟叫她把我一團麻花鵝給繡成了仙鶴。瞧,身上這件披風也是她送的,您瞅瞅可好看。要我說也是可惜,早早成了家被栓住了,不然還能召進宮來做個甚麼皇家一品繡娘。”

  胡編亂造個宮職,一邊說一邊把披風給太后看。

  老太后拍開她,佯作皺眉責怪:“什麼鵝?我可聽說你那繡得連山雞都不如。揪著李寶財的耳朵‘呱呱’給他幾巴掌,怪他買的針線不好,腫得他三天都不敢出門,被鐸乾逮住了好一頓訓。”

  “嗤嗤——”想到丈夫那張貫日裡冷肅的板起的臉,善珠在一旁聽了不由抿嘴笑。

  端王妃素不愛與人來往,很不好巴結。唐翠娥見善珠笑自己,不免又尷尬又欣喜,咧著大嘴連連道:“哪能呢,哪能呢,我哪兒敢打他,誤了端王爺的公差我可擔待不起。”才不肯承認自己在家打老公。

  “就這地兒了,庚公子您在外頭等著,洒家進去給您們稟報。”

  正說著,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老太后便道:“喲,說曹操曹操就到,去傳他們進來,今兒個也叫你們羨慕羨慕哀家的貴妃圖。”

  說著叫宮女出去把人領進來。

  “噠、噠~”話音未落,那嬰兒奶聲奶氣的稚語已然穿進亭台,老莊王妃與善珠對視了一眼,悄悄然斂了神色。

  “嘶啦”一聲珠簾挑開,抬頭便見進來一對清雋俏嫵的璧人兒,男子二十一二玉樹英姿,小媳婦十六七歲嬌順倚伴,身後丫頭推一輛小車,旁邊站著個奶娘。

  夫妻兩個對視一眼,照嬤嬤方才教導行屈膝叩禮:“太后吉祥,恭請太后娘娘萬安。”

  老太后被唐翠娥逗了一早上,此刻心情甚好,慈眉帶笑地打量著,伸手道:“免禮,都起來吧。走了一路辛苦,給兩口子賜個座。”

  又叫秀荷抬起頭來看看。

  宮女搬來金絲軟椅,秀荷挨著椅面坐三分之一,語調輕柔且落落大方:“謝太后娘娘恩典。”

  那吳儂軟語聽得人心兒軟腸兒軟,太后看著秀荷嫣粉的雙頰,年老的人們總是愛羨那女兒嬌紅的年紀,心裡喜歡,嘴上佯嗔道:“喲,長得真俊,多大年紀了,看著怎比庚武小了不少吶?那怪車子裡頭裝的是什麼,聽聽,鬧騰得不行了,翻開叫哀家瞧瞧藏了什麼寶。”

  秀荷搭著手帕淺含笑:“十七了,比三郎小五歲。裝了三隻小崽兒,知道要進宮見太后老佛爺,小傢伙們高興得唱歌兒吶。”說著叫阿檀把紗帘子掀開。

  “喀~”豆豆正撅著小屁股,摸甜寶和花卷的小臉蛋,姐弟三個相親相愛呢,忽而眼前一亮,看見四周花花綠綠,老的少的丑的漂亮的五顏六色。從來沒見過這麼多奇怪的人,頓時就呆住了,紅紅小嘴邊還掛著口水沒擦吶,吧嗒一聲滴下來。

  “撲哧——”逗得宮女們捂嘴吃吃笑。

  “嚶嚶~~”甜寶最怕化濃妝的女人和老太太,小嘴兒往下癟了癟,開始想找秀荷了。豆豆看見姐姐哭,疼寵地伸出手兒摸姐姐。自從甜寶上次被開水燙傷後,每次看見甜寶哭,豆豆都一副很掛心的樣子。倒是花卷比較淡定些,依舊蜷著小拳頭吃得津津有味。長大點兒了才發現,最清風淡漠的就屬花卷了,豆豆只有做壞事時才淡定。

  那粉團團的三隻小肉兒,漂亮得不行了,只看得太后滿心裡都是愛寵,嘖嘖笑著調侃道:“喲,瞧這,快被哀家嚇哭了。去把車子給哀家推過來,這幾個玩意兒賞了他們姐弟仨玩去。”

  叫宮女把桌面上紅紅綠綠的小手鼓遞個崽崽們。

  那花盆底白手帕長裙子,走路一搖一晃,像街邊小攤子上排成排的小泥人兒,又像皮影戲裡的影子,吱嘎吱嘎,扯一扯胳膊就動一下。

  “嘻~~”姐弟三個看得一愣一愣,忽而咧開小嘴破涕為笑。小手兒舞著手鼓,又和太后咿呀咿呀說話兒了。

  老太后叫人把甜寶抱進懷裡,甜寶吐著粉嫩的小舌頭,小丫頭軟綿綿的,心肝都被她軟化了。便抬起頭對老莊王妃道:“還是鐸乾想得周到,說小兩口進宮必然不敢給孩子們帶玩具,讓我備幾個哄哄。瞧,這一哄就和我親上了。模樣兒生得可真俊,趕明兒給咱孫子輩裡頭配一個,省得再長大些被誰家盯上了。”

  是俊,母女倆個都俊,俊得和當年那個紅戲子一個模子刻出來。老莊王妃訕笑著:“鐸乾他心思縝密,辦事一向很周全的。”又審視地打量著秀荷,扯了扯嘴角:“這一窩都是你生的?倒是個有福氣的,一胎生了別人三胎,少吃多少苦頭。”

  秀荷不認識她,但見她和太后親密,只當是哪個宮裡的太妃娘娘,便紅著臉道:“您說的是,托太后老佛爺和娘娘們的洪福,三個孩子都是民婦的骨肉。”

  骨肉……

  老莊王妃凝著秀荷那張分明小燕笙當年翻版的臉蛋,就不說話了,知道該來的擋不住。

  當年善珠還未出閣的時候,莊王府、端王府與醇濟王府三家在京城的勢力均衡,莊王府和哪家結親,哪家就是錦上添花,所以老端王才會在病床上對兒子以死相逼,非要他促成這門親事。

  那時醇濟王府的老三聽說也很是不錯的,而彼時鐸乾卻還是個場面上的風流世子。老莊王妃叫女兒考慮醇濟王府的老三,但是善珠一定不肯,一定一門心思地喜歡著鐸乾。老莊王夫婦溺愛閨女,最後便還是由著她選了鐸乾。

  但婚後幾年善珠的肚子依然沒有動靜,莊王妃早先的時候還怕是不是鐸乾做了手腳,暗地裡給善珠吃了很多藥,不管用;又怕那戲子在外頭生了孩子再找回來,所以在老端王去世之後並未怎麼提攜鐸乾,反而還對他有所壓制。

  所幸後來那戲子沒找回來,皇上又出乎意料地登了基。作為瘸子親王隆泰的髮小兒,倒叫他鐸乾輕而易舉地得了勢,他自己也爭氣,不幾年就成了皇上身邊的得力助手。如今他翅膀硬了,也一樣對莊王府不親不熱,看今天這個架勢,只怕是存心叫她們母女進宮來看看,好先做足心裡準備。他是拿定主意要認下這些個野種了,那她們還能說什麼,莫非她們能管得住他麼?

  老莊王妃凝著豆豆黑亮的眸子,眼神便有些澀,扯著麵皮笑笑:“呵,瞧這討喜的,不怪善珠說鐸乾近日連家都不愛回了……聽人說你還會繡工麼?太后娘娘等你的貴妃圖可是等了有好幾個月,我們也在這裡坐了半天了,你可帶來了麼?”

  第104章曇花故事(上)

  秀荷連忙把繡了三個多月的貴妃圖呈上去。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那四尺多寬的彩繡在眾目之下徐徐延展開來,只見畫上宮妃豐肌弱骨風鬟霧鬢,宮闈層巒之外騎軍策馬揚鞭,又利用朦朧繡法,混混沌沌勾勒出一片南邊荔枝滿園的景象,給人以遐思,更將兩句詞意完美詮釋。那繡工之細膩與精湛,就連美人眉間眼角的祈盼都叫你一目了然。

  太后只覺愛不釋手,一邊端詳一邊連連稱嘆。又遞去與身旁的老太妃們瞧,抬頭對庚武道:“多好的一個媳婦,要不是給你生兒育女,哀家得把她留在宮裡頭培養。你可記得多疼著她點,別叫人家跟你受了委屈。”

  庚武謙恭打了一拱,寵溺地看著秀荷道:“謹聽太后娘娘吩咐,能娶她為妻已是周折費盡,糙民斷捨不得再叫她半分辛苦。”

  秀荷羞剜庚武:“哪裡有吶,太后您可別被他騙了,貫日裡總愛欺負人。”

  “咕咕~”甜寶攀著老太后的衣襟,小手兒在她臉上軟綿綿輕撫著,帶著新生命特有的淡淡奶香。

  老太后心情好極了,樂呵呵地:“有的沒有的哀家都是過來人,看一眼就知道,你冤枉他也沒用。”因見亭子裡都是婦人,叫庚武一個年輕爺兒站著總歸是不自然,便又道:“你義父和隆泰就在不遠處的閣子裡下棋,興許也快下完了,你過去吧,一會回來接你媳婦。”

  “是。”老太監過來領路,庚武打拱告退。夫妻兩個垂著的手指勾了又鬆開,動作細微得別人看不見,卻被老太后偏偏捕捉。

  老太后便轉而看向一直靜默不語的端王妃善珠,笑嗔道:“小兩口琴瑟調和,倒與你們夫妻有得媲美。不怪他鐸乾一個鐵面王爺,獨獨賞識這個後生,說起來也是緣分。想當年,你倆個可不就是黏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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