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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庚武不知是誰,但猜度是端王妃,便謙恭打了一拱:“正在裡頭,即刻就要出來了,夫人請稍等。”

  “哦,好,不妨礙。”善珠和藹地應著,她的眼睛天生細長而彎,不語也似含笑,臉容是白且豐潤的,神采亦溫順柔和。女人到了這樣年輕,若依舊能保持心性如此,大抵是男人對她極為尊寵包容的。

  可見傳聞中的端王爺與王妃乃夫妻典範,並非是空穴來風。庚武心中默嘆。

  善珠還以為他是新晉招進府來的管事,但看他這般氣度與容貌,又並不像,不由問道:“這位公子是……從前並未在他身邊見過你?”

  庚武正待要措辭回答,老桐出來看見,兩步迎上前來笑道:“王妃來了,這樣湊巧。”

  善珠便轉而看向老桐:“早上去莊王府探望母親,回來路過這裡,看到王爺馬車停在巷口,這孩子一定要等爹爹一塊兒走,便在這裡等著。”

  她說著,眼神不由自主望向小廝們手裡的大箱子,笑笑著又問:“這是準備把東西搬哪兒去吶,宅子要賣了麼?”

  那彎彎眼眸中光影瀲灩,有探究,亦有一抹釋然,又倒不如說是解脫……十八年了,他等了那個女人十八年,十八年都是空等,或者到今歲他終於是疲了乏了,終於決定不再等她。

  他旦一放棄,善珠心中某處隱匿的心結便也能得到平解了。

  善珠其實一直都知道鐸乾心中住著一個女人,在她還未嫁給鐸乾之時,她便隱隱曉得他在外面好了一個當紅的角兒。彼時鐸乾是京中王公貴族圈裡的冷情風流爺兒,在此之前經過他手的女人早已不知多少,但這次用情卻最為認真。

  善珠為此專門去瑞安戲苑聽過幾場戲,她見到那個叫小燕笙的角兒,她還仔細琢磨過她的一顰一笑。與自己一般大的年紀,生得鍾靈毓秀、風骨清伶,聽說是醇濟王府打出來的私生女,命不好,戲唱得卻是絕佳。看她著一襲紅妝在戲台上點足揮袖,善珠是個女人,竟然三兩下也被她的絕艷著迷。

  善珠羨慕小燕笙,沒有王府格格的好身份,卻得了那皇城根下最為英冷的男兒寵愛。

  母親勸善珠再考慮考慮,緩幾天再答應老端王的提親,但善珠還是一下子點頭答應了,鐸乾對她的魅惑力太大。

  本來還以為他最後或許會衝破枷鎖,帶了那角兒遠走高飛,不想他竟然循規蹈矩娶了自己。他娶了她,把男人該對女人的好,一點都不少的全部給予她,並且收了心,從此再不在外頭戲弄風月。但她知道她並不完全走進他的心。這麼多年的夫妻,他依舊是高冷的,而她亦是柔順、順從的。

  她知道他常來這個小胡同,那小胡同里有間宅子,是他和小燕笙從前山盟海誓過的小家。但她從來不過問。

  老桐哈哈打著笑腔:“過來取點兒東西,這就要走了。”

  “哦,只是取東西呀。”善珠的神采不經意間黯淡下來。

  “本王幾時說過要退宅子?昨日受了頭風,你不在家中歇息,又跑出來做甚麼?”鐸乾信步過來,有些不悅善珠干預此事,俊朗面龐上容色冷淡,言語中卻依舊有關切。

  善珠對鐸乾彎眉噙笑,脾氣總是很好的,把祈文推到跟前:“祈文鬧著要去看姥姥,我就帶他回了趟莊王府。母親大人捨不得他走,要留他小住,他惦記著王爺身體不好,一定要回來陪您呢。”

  一邊說,一邊睇了庚武一眼,好奇他的身份。

  祈文纏著鐸乾的袖擺叫爹,他並不學其他王室子嗣要對父親敬稱,偏愛把鐸乾親近地叫“爹”。鐸乾稍緩和了神色,拍拍庚武肩頭:“這便是本王去歲在江南認下的義子,他叫庚武。”

  庚武對善珠施了一禮:“晚輩見過義母大人,還有小王世子。”

  鐸乾溫和淺笑:“叫他王世子做甚麼,小皮猴兒一個,既是兄弟,以後便直喚名字罷。”又吩咐祈文喊哥哥。

  祈文黑眼睛骨碌轉,忽而拍腦袋笑道:“哦呀,我起來了,先前還有一位姐姐,她生得可好看,她可是你家小娘子?”

  庚武應是,因見時辰不早,怕大張在客棧里久等,遂便拱手告辭。

  鐸乾命小廝把箱子搬至馬車,一路送庚武去客棧,自己乘善珠的車子回府中。

  “呱當——”那箱子沉重,小廝一個不留神,箱鎖在車轅上磕開,散下來一地青紅黃綠。

  善珠正待要撩開車簾,一低頭便看到地上一應的小兒物事。更有幾件小衣裳,年歲已久了,雖是上好的絲緞面料,終究掩不去色澤的黯淡。她認得這些衣物,那個小院她曾悄訪過幾回,知道它們曾被疊在那張紅床的小柜上,疊了一十八年。

  善珠的動作便驀地一滯,想起當年成親之日轎子外那戲子隆起的少腹。惶惶然緊了緊手帕,上下把庚武悄打量,末了勾唇笑笑:“呀,看這不小心的,快讓他們撿起來,仔細弄髒了。我們王爺可喜歡孩子,以後你常帶她來京城看看。”

  笑得卻飄渺,不知心魂飛去何處。這世上誰人也不是傻瓜,她已經隱隱意識到了什麼,但這結果得來的太突然,她還來不及消化。

  庚武禮貌地道了聲“是”,下午的時候船隻便走了,一路迢迢南下,因為途中不停,大約六日的功夫便到得福城碼頭。

  那孩子竟也很是奇怪,許是曉得他們父親要回來,竟然船隻才靠得碼頭,忽而就急不可耐地商量著要落地。

  可惜他們的娘還不曉得吶,肚子裡平平靜靜的,出門前還吃了滿滿一碗粥,腆著嬌挺挺的大肚兒,撐一把花染的油紙傘,要去帶阿爹看病呢。

  第090章喜得仨生

  關福的病時好時壞,藥吃著的時候不咳,斷幾天又開始反覆。眼瞅著秀荷肚子就要生產,坐月子期間可出不了門,便叫關長河一塊隨著去一趟,以後帶阿爹看病的事兒都交給他。

  關長河自從前番被小鳳仙當街羞辱了之後,一直只在雲秀酒莊幫忙打理生意,兼和關福學釀酒的手藝,倒是沒有再與小鳳仙勾搭過一回。秀荷曾看見過幾次雲英給哥哥補衣裳,大嫂雲英臉皮兒薄,秀荷面上只裝作不曉得,心底里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哥哥,準備親自和關長河出趟門,當面考察考察。

  馬車慢悠悠地走,在曾老大夫厝里抓了藥回來,路過怡春院門口被紅姨叫住。紅姨打扮得花枝招展,看起來比秀荷都要青春,笑盈盈說做了幾雙小鞋子,叫阿檀跟她進院裡去取。

  小鳳仙正好送客人出來,穿一抹桔梗花褂子,粉紫粉紫的,嘴唇也塗得艷艷紅,甩著帕子叫“相公下次再來啊,奴家可想你。”

  那相公也不像相公,都年過半百了。不是林家的大少爺,林大少爺玩兒一陣子早把她棄了。小鳳仙沒了錢路,只得又開始重新接客。

  吃吃笑著,見恩客走遠這才翻了個鄙夷的白眼,一轉身抬頭看見關長河站在門外,驀地愣住。一瞬尷尬,把開口的衣襟掩了掩,一瞬又表情哀怨起來,要看不看地沖關長河拋著眼神兒。

  好像要博取他的憐疼,訴他不要自己之後的艱辛。

  秀荷撫著少腹站在一旁,只是假裝不曾注意。

  只見關長河眼睛在小鳳仙臉上滯了一滯,稍許猶豫,又掠過她半開著的胸口——那裡頭的豐蠻樰白曾經是他的專屬,此刻卻忽明忽暗地印著點點咬痕。他的眼神便冷漠下來,高大的身軀巍然不動,只是仰起頭看天。

  “哼。”小鳳仙咬了咬下唇,用力把關長河魁梧的身軀撞開,也冷冷地進了樓子。

  秀荷暗自舒了口氣。

  阿檀取了鞋子和紅姨笑鬧著走出來,阿爹叫秀荷先回去,自己和關長河拐去酒莊裡看看新釀的酒。紅姨正好也要去給二蛋送吃的,秀荷便叫劉伯先送一行人過去,自己在這裡等他回來接。

  才下過一場雨,天氣濕潮潮的,找個路邊的石椅坐下來。微風繾綣花香輕拂人面,本該是叫人愜意的,怎生得脊背卻有些涼,腰椎骨也莫名發麻。

  秀荷輕垂著後腰,肚子實在是太大了,明明才八個月多,卻已似人家足月的一般沉。她個子並不高,撐起來十分吃力。望著長街盡頭的方向,挑擔兒的、賣糕點的,就是不見那熟悉的清梧身影回來,不由怨念地輕咬下唇。

  小鳳仙倚在二樓的欄杆上,斜睇著秀荷粉潤的臉蛋,吐瓜子皮:“你現在可得意了,真看不出來你心機這樣多,挖著坑把你哥和我拆散,仔細遭報應吶~”

  秀荷從前可想沒拆她,那時候阿爹甚至讓步,如果小鳳仙肯和哥哥踏實過日子,認了也就認了罷。小鳳仙自己過慣了好吃懶做的生活,捨不得出來,如今反悔了又怪別人挖坑。

  秀荷頭都不想抬,聲音不高不低:“是誰說的我們關家是火坑,怪我心眼狠毒把你往裡頭推?我可沒那麼大本事拆散你們,嘴長在你自己身上,什麼狠話都是從你口裡說出來的,我可沒給你打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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