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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關福攔著閨女,叫秀荷別衝動,別糟蹋自個的首飾去便宜那粉頭。秀荷只道無妨,吩咐阿檀去叫劉伯備馬車,又扶阿爹回院子裡休息。

  第082章春心不念

  南洋腳夫把一擔擔竹筐挑進門,人們都在暗中默默觀望著梅家再次風聲雀起,但梅大少爺卻僅把米店贖回,真是讓人大跌眼鏡。

  有知情人便透露,梅老太爺這些年抬回來的竹筐里,最多不過幾塊小金磚,遮在表面擺擺氣場,其餘都是南洋土特產。還說南洋那邊生意不好做,老太爺在那邊安了家,今後不回來了。早先人們尚且懷疑,此刻卻不得不信以為然。梅家再翻身,到底也不如從前了。正所謂風水輪流轉,春溪鎮的兩個大戶此起彼落,再過幾年的橋頭祭酒,只怕就要換做庚家的三少爺。

  車輪子軲轆軲轆,兩輛馬車在青石長街上一晃擦肩,漢生掀開帘子:“爺,剛過去那位好像是秀荷奶奶。”

  “哦。”梅孝奕端坐在簾內,聞言微一頷首,卻並不抬眼去看。

  日頭透過窗隙,在他清冷麵龐上打出陰影,無風無波。漢生不明白,梅家大院裡的人們對大少爺都不好,大少爺如果不是為了秀荷奶奶,做甚麼還要回來。但漢生不敢問。大少爺去了南洋一心治腿,拜的是當地最有名的羽禪大師,聽說這羽禪乃是前朝國醫戚遠戚老大夫門下傳人,如今已有六十多歲年紀。大少爺自認識他之後,越發言不露表、喜怒不形於色,心思叫人猜不透。

  馬車一路到達縣衙門口,主僕二人遞了名帖等待,果然一會兒就被送回來:“實在對不住,我們老爺這幾天身體不適,不方便見客。”

  “晨間還見冒大人在茶館喝茶,好不紅光滿面,何以轉眼就病了幾天?還望師爺通融通融。”漢生從袖子裡掏出荷包,望癟瘦的師爺手裡塞。

  “這個……”師爺掂量一掂量,見手感還挺沉,面色便有些躊躇:“這麼和您說吧,不是不給您面子,實在是你們梅家的案子如今正棘手,我們老爺他擔不起干係。你們還是回去,能往京城想辦法的就趕緊去,別在咱這小廟頭耽擱時間。”

  荷包收下,把人往外轟。

  個死老冒,早些年不知道吃了梅家多少賄賂,如今一出事就把人當狗趕。漢生很生氣,張口欲駁。

  梅孝奕不著痕跡把他一攔,只從袖中掏出另一張名帖遞過去,薄唇勾起笑弧:“長虹貫日,眾星捧月,天羅地網,四海一家。麻煩師爺回去告訴你家大人,就說羅公子在門外等候。”

  慌得漢生皺起眉頭:“少爺,這怕是不妥當……”

  梅孝奕負手而立:“無妨,你只管等他親自迎出來便是。”

  “哎唷哎唷,不知梅大少爺大駕光臨,這死師爺竟然把門擋著,差點冤枉老子怠慢!”果然不一會兒,冒大人便躋拉著拖鞋,腰帶都來不及扣好就誠惶誠恐地顛了出來。

  老冒此人甚貪,但懂得藏富,暗地裡吃不少賄賂,明面上卻做得清平。一路沿青磚白石去到客堂,客堂里裝飾樸素,幾個小妾正在椅榻上不情不願地系盤扣。才群歡一半就被打斷,可不盡興,見進來一名雅俊冷顏的年輕公子,紛紛扭腰擺臀吃吃發笑。

  “下去下去,一堆杵在這裡做什麼?干礙眼。”冒大人咧嘴尷尬,揮手讓妖精們告退。又親自用袖子把主座擦拭,叫梅孝奕坐下:“想不到傳說中的鬼手羅剎,竟然就在本官治下,實在叫本官倍感惶……呃,倍感驚喜呵哈哈。”

  耷拉著兩手立在梅孝奕身旁,見丫鬟端來熱茶,又親自給他端上。心裡暗暗嘀咕,都說那羅剎乃是個陰狠老練、殺人不見血的角色,怎麼竟然會是梅家這個半癱子少爺?卻也不敢怠慢,到底還是卑躬屈膝。

  梅孝奕微抬眼帘,一眼將他心思洞穿,冷俊面龐上卻依舊無風無波:“冒大人躲在這偏隅之地貪歡享樂,自然消息滯後了。若非天爺將花名冊交予我,恐怕我也抓不住您這條旁支。”

  “是是是……啊,不對……哪裡敢貪歡享樂,實在是上有老、下有小,養家不易哇,多餘不出時間顧及其他。”冒大人汗顏點頭——

  旁支你個頭啊旁支,那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好麼?早些年日子混不下去,曾在京城入了掉腦袋的幫會,後來走了狗屎運買了官,漸漸就把舊事拋卻腦後了。都怪皇上子嗣不穩,東宮不立,讓那些亂黨又死灰復燃。

  因忌憚梅孝奕手上有花名冊,怕他把自己老底抖出去,那可是要抄家滅門的。當下哪裡還敢顯擺官威,哈著腰陪小心:“實在並非本官不照應,你們梅家今日落難,那是朝廷上面有大人物壓著。本官不過就是個芝麻小縣令,那些風風浪浪的事可沒膽兒摻和,也摻和不來。還望梅大少爺體諒是也。”

  看這老胖子兩撇八字鬍一抖一抖,倒委實窩囊得不行。梅孝奕素長手指悠然剔著茶蓋,輕蔑地勾起一道笑弧:“冒大人所言極是,誰人都想過平平順順的日子,但也不得不提醒您,天爺說過叛者必殺,旦一入會,再想脫身可就剩死路一條。既然大人貴體有恙,那麼在下今天便先行告辭,擇日若有需要,再來府上拜訪。”

  從前只聽說梅家大少幽淒死氣,怎知他一轉身,卻變成個要人命的鬼剎。冒大人拭著額頭,乖乖,看來沒好日子過了。

  把梅孝奕送到門口,仰頭看他陰冷的鳳眸,想了想,沒膽兒敷衍,只得又回頭添了一句道:“唉,我估摸著是端王……那關家丫頭的戲子娘和他有淵源,臘月初我在鎮上見過他私訪,沒敢認,裝作沒看見。怪就怪你們梅家勢利,送上門來的好親事不要,如今可好,白白拱手讓了死對頭,叫他老庚家占去上風了!不過那戲子的身份還有另一層,當年京中圈子裡誰人都曉得。梅大少爺他日進京,不妨去打聽打聽醇濟老王府……本官能說的就只是這些了。”

  醇濟老王府……這又與關家伯母有甚麼瓜葛?梅孝奕微微蹙了蹙眉,見家丁已把馬車趕來,便打了一拱,撩開袍擺跨上車轅。

  “呵呵,晚生謝過大人提點,告辭。”

  “哪裡哪裡,梅世侄年輕有為,後生可畏啊,哈哈哈。”

  人前場面話還是要裝。

  一面黑亮緞布帘子垂下,車廂內光影忽明忽暗,主僕二人各自沉思,沿青石長街方向回去。

  “大少爺,真要去京城挖子青嬸的老故事,咱就算和秀荷奶奶正式結仇了。”漢生忍了忍沒忍住,囁嚅地試探道。

  梅孝奕不應,默了良久,只幽幽道一聲:“不去京城……莫非就能與她安好麼?二叔和三弟還困在獄中出不來。”

  言下之意,這仇是不結也要結了。漢生便猜他應該是已把從前少年時的心意淡去。

  ……

  天氣晴好,風輕雲淡,正是晌午時分,青石長街上路人熙熙攘攘,好不熱鬧。怡春院紅門大開,姑娘們打扮得花枝招展,懶懶倚在二樓三樓欄杆上招攬過客——

  “嗤嗤嗤~~快瞧瞧那推車的小子,又沒人親他,臉比雜戲團的猴子屁股還紅。”

  “喲,老爺您怎的裝作不理人家?一日夫妻百日恩,昨兒才與人家好過,被窩還熱著吶,這就不認識啦。”

  ……

  那紅門裡頭春花奼紫嫣紅,胭脂香粉勾得人走不動路。若妻子正在旁邊,掐男人一把趕緊拖著走掉,樓上的女人便捂著帕子吃吃嘲弄。風塵中人總瞧不上賢良淑德,殊不知在許久前的某個純澈時光里,自己也曾對那世間平凡的相夫教子有個憧憬。

  “迂——”劉伯扯緊韁繩,馬車在怡春院門前停下。

  秀荷叫阿檀扶自己下去,關長河也要跟下來,秀荷叫他不要下,說好了就聽著,不然怎麼試她之前說的是真心還是放屁。

  揩著帕子碎步走到階前,沖門邊斜倚的姐兒招呼一聲:“幫我把小鳳仙叫出來。”

  一堆女人在二樓嗑瓜子,紛紛戲謔打量秀荷,認出是紅姨的干閨女,都熟識,便嘻笑著沖窗內嚷嚷道:“鳳仙,小鳳仙,你家小姑子來找人啦。”

  “呸,快給我閉上你那張爛嘴!你才有小姑子,老娘早就和姓庚的斷了,那林家大少爺只有大姑子,哪來的小……”小鳳仙花枝妖嬈地走出來,人還未至,先聞聲。只見二十出頭年紀,杏仁眼兒紅嘴唇,身段豐腴有致,倒是頗有一番烈辣的味道。

  走到廊前往下一覷,看見是秀荷挺著個圓鼓鼓的肚子站在台階旁,便尷尬地咧了咧嘴角,收住聲。

  林家大少爺就是梅家三姑姑嫁去的那家大房嫡子,上面生了三個姐姐才得一個他。林家早前故意把青紅酒酵酸退貨,還把阿爹打得落下病根,沒想到這表子竟然還敢和那狗日的大少爺相好!關長河在馬車裡聽得冒火,秀荷給阿檀使了個眼色,叫阿檀回馬車裡去,看著大舅爺。阿檀腦袋缺根筋,蠻力卻大,重重點一下腦袋,如臨大敵一般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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