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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嘯辰搖搖頭道:「羅主任,這個倒不必苛責了,學術研究應當是自由的,不能壓制不同的觀點,否則就變成一言堂了。」

  「這怎麼能叫一言堂,最基本的原則總是要堅持的吧?我們是社會主義國家,這一點是絕對不能變的,不存在什麼自由的問題。社會主義國家,企業就必須是公有制的……嗯,當然,我不是說所有的企業都必須是公有制,國家還是提倡多種經濟形式並存的,但像咱們重裝辦聯繫的這些大型裝備製造企業,必須國有,這是不容置疑的。」羅翔飛說道。

  馮嘯辰皺著眉頭道:「這就是我覺得形勢不樂觀的地方啊。我最近代替沈老師去參加了不少學術研討會,有一些會議的級別還是挺高的,參會的有一些部委機關里的幹部。持您這種觀點的人當然也有一些,但並不占上風。從實踐部門到理論界,占主流的觀點都是經濟自由化。我很擔心這樣一種思潮會影響到國家的決策。」

  聽馮嘯辰這樣說,羅翔飛的口氣一下子就軟了,他嘆了口氣,說道:「我何嘗又不擔心呢?其實,現在已經有這樣的苗頭了。這一年多時間,咱們重裝辦的工作越來越不好做了,跨部門、跨地區的協調受到的掣肘非常嚴重,而我們能夠使用的手段也是越來越少了。國家這邊,對於重大裝備研製的決心似乎也有所鬆動。對了,你聽說了嗎,有一位學者最近提出了一個理論,叫作國際大協作理論,影響很大呢。」

  「我當然聽說了。」馮嘯辰冷笑道,「在這幾次學術研討會上,國際大協作理論火得很呢,不但學術界支持,很多部委里的幹部也給它站台,說這個理論對於指導部委的工作很有啟發。」

  所謂國際大協作理論,其實說起來也很簡單,那就是把整個世界當成一個完整的經濟體系,每個國家根據自己的秉賦條件,在這個體系中承擔一個環節的工作。比如說,歐美國家的技術水平高,就負責技術前沿的突破、重大技術裝備的製造;包括中國在內的亞洲國家勞動力豐富,就承擔勞動密集型產業的發展,為發達國家生產點襪子、褲子之類的輕工業產品;至於中東、非洲等國家,則作為原材料的提供國,賣賣石油、礦石啥的,也能過得舒舒服服的。

  按照這個理論,中國根本就沒有必要花那麼多精力去搞什麼重大裝備研製,人家歐美和日本都已經把設備造好了,你拿錢買來用就行了,為什麼要自己搞一套呢?說穿了,不就是自力更生的舊思想在作祟嗎?總是擔心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害怕參與國際大協作會吃虧。而這樣的思想,就是明顯的冷戰思維,是落後的、陳腐的……

  時值中國改革開放之初,美國迫切需要聯合中國來遏制蘇聯的擴張,中美兩國關係處於「蜜月期」,唯美國馬首是瞻的歐洲和日本也同樣向中國伸出了橄欖枝。許多中國官員都相信世界大同即將來臨,所謂「帝國主義亡我之心」的說法已經不合時宜。在這種情況下,國際大協作這種觀點頗有市場。

  其實又何止是中國,當時的蘇聯國內也有相當一批人信奉這種天下大同的觀點,以至於醞釀出了戈氏的新思維,這就是題外話了。

  馮嘯辰是具有超前眼光的人,自然知道這種國際大協作的想法是何其幼稚。國家間怎麼可能會有永恆的友誼?主導這個世界的規則只能是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處於產業鏈的底端,就相當於處於食物鏈的底端,只能是被人魚肉的結果。在此前,他對國際大協作理論只是抱以鄙夷的態度,現在聽到羅翔飛也提起這種觀點,他心念一動,試探著問道:「怎麼,領導同志也接受了這樣的觀點嗎?」

  羅翔飛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有些苦澀。馮嘯辰知道羅翔飛這個搖頭的動作里包含著好幾層意思,一是領導人尚未接受這樣的觀點,二是羅翔飛不敢保證領導人會不會接受這樣的觀點,第三則是表示出一種憂慮,甚至可能是失望。

  「怎麼會這樣呢?」

  馮嘯辰有些懵了。

  他雖然是一名穿越者,但前世一直是做技術管理的工作,對於經濟學和經濟史了解不深。他知道80年代中期國內出現的這種國際大協作理論,但不記得國家決策層面是否受到了這種理論的影響,以至於作出了相應的戰略選擇。在他印象中,80年代中後期,中國的裝備製造業的確有過一段非常艱難的日子,有一些企業倒閉了,有一些企業轉產輕工業產品去了,還有一些企業則落入了外資的囊中。難道,這就是國際大協作理論的結果?

  裝備製造業的徘徊不前,不能說沒有客觀的原因,但用後世的眼光來看,這就是一段彎路了。走彎路的結果就是浪費了時間,損失了機會,要彌補這段彎路帶來的影響,必然要付出血汗的代價。

  既然自己來到了這個時空,是不是可以避免重走這段彎路呢?

  「羅主任,您的觀點是什麼?」馮嘯辰問道。

  羅翔飛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我是堅決反對這種理論的。中國這麼大的一個國家,在裝備製造方面絕對不能仰人鼻息,必須發展起自己的裝備製造業,這樣才能不受制於人。說什麼國際大協作,爹有娘有,都不如自己有。50年代的時候,蘇聯老大哥就曾經提出來,說他們有原子彈,可以保護我們,我們不需要自己搞原子彈,但老一輩領導人堅決要搞。實踐表明,沒有屬於自己的國之利器,一個國家就不可能有地位,就只能永遠被別人欺負。這樣的道理,我們在50年代就已經懂了,現在難道反而不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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