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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踐;蜂群大了,工蜂會自動用蜂蠟在蜂巢下方搭三四個新王台。這時怪事就來了!

  勤勉溫馴的工蜂突然變得十分焦躁,它們不再給蜂王餵食,並成群結隊地圍著它,

  逼它到王台中產卵,王台中的幼蟲就是以後的新蜂王。新王快出生時,有差不多

  一半的工蜂跟著舊王飛出蜂箱,在附近的樹上抱成團,這時放蜂人就要布置誘箱,

  否則它們會飛走變成野蜂。進入新箱的蜜蜂從此徹底忘了舊巢,即使因某種原因

  找不到新巢,寧願在外邊凍死餓死也決不回舊巢,就像是它們的記憶迴路在離開

  舊巢時一下子給剪斷了!這時舊巢中正熱鬧呢,新王爬出王台後,第一件事就是

  尋找其它王台,把它咬破,工蜂會幫它把裡邊的幼蟲咬死。不過,假如兩隻蜂王

  同時出生,工蜂們就會採取絕對中立的態度,安靜地圍觀著這場決鬥,直到其中

  一隻被刺死,它們才一擁而上,把失敗者的屍體拖到蜂箱外。“想想這些小生靈

  真是透著靈氣,不說別的,你說分群時是誰負責點數?那麼大的數可不好點吶,

  它們又沒有十個指頭。”

  林達與放蜂人並肩立在緋雲般的杏花里,白色的蜂箱一字兒排在地頭,黃褐

  相間的小生靈在他們周圍輕盈地飛舞。它們有自己的社會,有自己的數學和化學,

  有自己的道德、法律和信仰,有自己的語言和社交禮儀。一隻孤蜂不能算是一個

  生命,它絕不可能在自然界存活下去。但蜂群達到一定數量後,就產生了一種整

  體智力。所以,稱它們為“蜂群”不是一個貼切的描述,應該說它們是一個叫作

  “大蜜蜂”的生物,而單個蜜蜂只能算作它的一個細胞。智力在這兒產生了突躍,

  整體大於個體之和。林達對著養蜂人禮拜,林達對著蜂群自言自語,他說這些小

  生靈可以讓我們徹悟宇宙之大道。他認真地追問老張,蜂群“分群”的臨界數量

  是多少,但他又反過來說,精確數值是沒有意義的,只要大略了解有這麼一個

  “數量級”就行。放蜂的老張弄不明白這些話。

  調查人員第二次聽到了“臨界數量”這個詞。這個詞聽起來有點神秘,也多

  少帶點危險性(他們都知道核彈爆炸就有一個臨界質量)。但他們針對這個詞的

  追問得不到放蜂人的響應,老張只是夾七夾八地扯一些題外話。他指著那張帶面

  罩的照片說,這張照片是林先生特意給我照的,林先生說要寄到我家,不知道寄

  了沒有。“本來不是取蜜期,他硬要我帶上防蜂罩為他表演。他說我帶上它像是

  帶上皇冠,說我是蜜蜂的神,蜜蜂的上帝。這個林先生不脫孩子氣,盡說一些傻

  話。”

  調查人很敏銳,從這句平常話中聯想到蘇小姐說的“神經失常”,便掉頭緊

  追下去。老張後悔說了這句話——他不想對外人講說林先生的“缺點”,在再三

  追問下他才勉強說,對,林先生的確說過一些傻話。他說過,老張你“干涉”了

  蜜蜂的生活——你帶它們到處遷徙尋找蜜源,你剝奪了它們很大一部分勞動成果

  供人類享用,你幫它們分群繁殖,如此等等。但蜜蜂們能察覺這種“神的干涉”

  嗎?當然這肯定超出它們的智力範圍,但它們能不能依據僅有的低等智力“感覺”

  到某種跡象?比如,它們是否能感覺到比野蜂少了某種自由?比如,當養蜂人在

  冬天為缺糧的蜂群補充蜂蜜時,它們是否會意識到有一隻仁慈的“上帝之手”?

  它們糟踐外來的蜂蜜,是否一種孩子式的賭氣?“林先生把我給逗笑了,我說它

  再聰明也是蟲呀,它們咋能知道這些。我看它們活得滿愜意的。不過,”他認真

  地辯解著,“林先生絕不是腦子有問題,他是愛蜂愛痴了,鑽到牛角尖里了。”

  調查人對談話結果很失望,這條意外得來的線索等於斷了。他們曾把最大的

  疑點集中在“養蜂人”身上,但是現在呢,即使再多疑的人也會斷定,這位豪爽

  健談的張樹林絕不是陰謀中人。兩人臨告辭時對老張透露了林先生的不幸,放蜂

  人驚定之後涕淚滂沱,連聲哽咽著“好人不長壽,好人不長壽哇”。

  調查人又到了北大附中,林達的最後一次社會活動是來這裡對學生作了一場

  報告。當時負責接待的教導處陳主任困惑地說,這次報告是林達主動來校聯繫的,

  也不收費。這種毛遂自薦的事學校是第一次碰上,對林達又不熟悉,原想婉言謝

  絕的,但看了那張中國科學院的工作證,就答應了。至於報告的實際效果,陳主

  任開玩笑說:“不好說,反正不會提高這次期中考試的成績。”

  他們用隨機抽樣的方法喊來了5 個聽過報告的學生,兩男三女,他們拘謹地

  坐在教導處的木椅上。這是學校晚自習時間,一排排教室靜寂無聲,窗戶向外瀉

  出雪亮的燈光,光怪陸離的霓虹燈在遠處的夜空中閃亮。學生們的回答不太一致,

  有人說林先生的報告不錯,有人說印象不深,但一個戴眼鏡女生的回答比較不同。

  “深刻,他的報告非常深刻,”她認真地說,“不過並不是太新的東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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