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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辦公樓蓋得威一點,可以懾服宵小不臣之心,如果陳涉早點目睹到「覆壓三百餘里,隔離天日」的阿房宮,說不定嚇破了小膽也未可知。

  寫《資治通鑑》的司馬光後來評論說:「王者以仁義為麗,道德為威,未聞其以宮室鎮服天下也。」看來他眼界不夠寬闊,見聞和資訊缺乏了一些。司馬光也是「凡是派」,動不動就拿上三代的堯舜禹湯也就是韋小寶知道的「鳥生魚湯」來說事,當然,革命傳統已經成為儒家意識形態的核心部分,不祭出來沒有雄辯的力量,但是現實主義的當權派,對傳統、對意識形態、對「鳥生魚湯」這類榜樣向來是採取實用主義的態度,表面上永遠不否定,甚至講得更大聲,但內心早已是嗤之以鼻,這些東西是忽悠老百姓的,念死書的儒生們老看不透這一點,妄圖拿這些光輝榜樣來約束上面,其實是不管用的。遇到這類講死理的,領導真的很煩。

  還是蕭何有水平,先拿穩定壓倒一切壓倒皇上以後,對「反奢侈」也沒有避而不談,對領導的擔心不能不予以關注。劉邦何嘗厭惡奢侈,劉邦是怕別人說他奢侈,輿論對皇帝還是有一點影響的。蕭何說,你擔了名,為後世減輕了負擔,以後明令後代不要層層加碼就是了。這次奢侈了,「下不為例」就是了。一席話,解除了劉邦的心理負擔。

  又有瑰麗的宮殿享用,又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負擔,也不用擔心輿論批評,甚至還會收到穩定天下的好處,劉邦在未央宮裡喝酒泡妞開心得很。蕭何把領導侍候到這個份兒上,真是古今大臣高管的榜樣。像司馬光這樣只會背聖賢語錄的,趕緊閉嘴,回家面壁反思去吧。

  富不可以敵國

  太祖高皇帝八年(公元前199年)

  令賈人毋得衣錦、繡、綺、縠、■(chī)、紵(zhù)、罽(jì),操兵、乘、騎馬。

  中國歷史上,有那麼多朝代,有那麼多皇帝,在思想和文化上,或崇儒,或崇道,或崇佛,但在經濟政策上,重農輕商卻是相當一致。以農為本、以食為天的觀念根深蒂固,至今不敢說有稍減。

  漢景帝時代的晁錯寫過一篇文章《論貴粟疏》,曾被選入中學課本,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這篇文章可以說是重農輕商的宣言書,這篇文章雖然不長,但提出的幾個論點卻都值得我們不斷地思考。

  一個是「無農不穩」。農業是國家政治的根本,晁錯說:「民貧則奸邪生。貧生於不足,不足生於不農,不農則不地著,不地著則離鄉輕家,民如鳥獸,雖有高城深池,嚴法重刑,猶不能禁也。」農業不僅可以解決肚皮問題,還能解決就業問題,土地可以吸附大量流民,流民即流寇。這不是簡單化的歧視,而是政治經驗。前些年,「盲流」一詞,其實也包含了這種政治經驗在裡面,有一種擔憂在裡面。

  研究中國歷史,研究政治鬥爭,重新詮釋帝王將相的家譜,像銳圓這樣成天白話權謀,其實都是皮相,真正揭底的工作是研究農業發展,研究土地制度,研究人口與土地的相互關係,而且是定量的研究,搞清楚這個,才能真正看懂政治。「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不知道在史學界開展得如何,把歷朝歷代這個問題搞清楚,對於今天肯定有大幫助。

  中國自有文字記載的歷史以來,一直沒有逃脫飢餓的夢魘,一直到我們這一代人,都有關於吃不飽的記憶。現在雖然還有人沒有解決溫飽問題,但是從整體上講,中國是到了上世紀80年代才能吃飽肚子。這是一個基本事實。人口、土地制度、農業技術這幾個要素決定著溫飽。

  應該說,到了毛澤東時代,這個問題仍然是天字第一號大問題,「文革」時代即使天天搞階級鬥爭,但不論在高層還是基層,最撓頭的還是糧食問題,農業學大寨,知青下鄉,備戰備荒,國家的主要矛盾都藏在裡面,政治鬥爭都是圍繞著這些矛盾展開的,政見之爭就是解決這些問題的不同觀念的爭論。毛澤東以為,人民公社加上大寨精神,可以再笑傲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一把,而修正主義則更願意採取與民休息的辦法。

  發展工商業可以增長財富,吸納勞動力,這點常識,中國人一直重視得不夠,潛意識裡還是認為,做工經商的多了,誰去種糧食,這個問題困擾我們很多年,很多朝代。

  鄧小平解決了中國的吃飯問題,這大概已成歷史定論了。也有學者認為,到了80年代,隨著化肥、農藥、良種等科技的發展,土地總產出滿足人們糧食總需求的臨界點終於到了,包產到戶只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個麻包。現在耕地在減少,人口在增加,從事農業生產的人口也在減少,而糧食供給卻能夠保障,這會讓中國的政治發生根本的變化。

  晁錯的第二個觀點就是擔心商人「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過吏勢」。這真要佩服這位兩千一百多年前的政治家,他的這一見解燭照千里。小農經濟需要皇帝,而商人是排斥專制的。抑商,往往並不是因為重農,而是因為重權,防止商人分享社會權力。擁有軍隊,掌管錢糧,控制輿論和文化,一切權力歸皇帝,一切社會資源都由皇帝來控制,「率天之下,莫非王臣」的邏輯才能存在。所以,帝王家並不是不知道商業的價值,只是擔心出現商人富可敵國的局面,抑制商人和抑制豪強、抑制軍閥的道理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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