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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總結楚漢戰爭,輸贏在劉邦和項羽兩個人身上就可以找到原因。我們繼續按照劉邦的思路看:

  一、劉邦有戰略。王關中是第一步,進而降魏、取代、破趙、收燕、平齊,最後滅楚,繼而撫慰閩粵,最終登基做皇帝。在策略上,既要結成廣泛的統一戰線,拉攏彭越、英布等實力派對付最強大的敵人項羽,又注意適時剪除異己力量,著眼於一統天下後的絕對控制。

  二、劉邦有根據地,有戰略後方。

  三、在具體的戰役中,不以一城一地得失為念,以控制糧倉、消滅有生力量為戰役目標,總體上是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比較機動。而且採取分兵策略,在戰略上對楚軍形成包圍,在盟軍的配合下,可以多點攻擊或騷擾楚軍。降魏、取代、破趙、收燕都是徹底性的勝利,項羽雖然在很多次戰鬥中把劉邦打得屁滾尿流,但始終未傷其筋骨。

  劉邦在這三個方面戰勝項羽,是當時的經驗總結,即使在今天我們看來,總結也是很到位的。

  至於劉邦把功勞歸於張良、蕭何、韓信三人,這是一種風度,也是一種權術。

  這裡,我們要說一下「得人心者得天下」這個流行的歷史觀。

  真理都是有條件的,得人心者得天下,如果在一人一票的民主選舉中,可以馬上見效。但在中國漫長的歷史中,「人心」是什麼?是全體國民的人心背向,還是能影響政治進程的上層精英們的人心背向,這都需要具體分析,這又是學理上的難題。如果我們定義「人心」是普天之下子民們的意願總和,「人心」只能是一種慢慢散發能量的、長期有效的發酵劑,一時的人心不能改變歷史,只有積累到臨界點,才會被政治家利用而發生作用。

  漢祚四百年,我們可以說深得「人心」,王莽只玩了十五年,我們可以講「人心」未附,這樣的「人心」,都是事後諸葛亮統計出來的。在楚漢大戰期間,「人心」的價值和作用體現在哪裡?劉邦兵源補充比較快,這算是得人心的表現吧,也就是這樣了。倘若項羽不是那麼背運,一戰擒殺劉邦,劉邦有再多兵源也沒有用。

  田橫五百士

  太祖高皇帝五年(公元前202年)

  彭越既受漢封,田橫懼誅,與其徒屬五百餘人入海,居島中。帝以田橫兄弟本定齊地,齊賢者多附焉;今在海中,不取,後恐為亂。乃使使赦橫罪,召之。橫……遂自剄(jǐng),令客奉其頭,從使者馳奏之。帝曰:「嗟乎!起自布衣,兄弟三人更王,豈不賢哉!」為之流涕,而拜其二客為都尉;發卒二千人,以王者禮葬之。既葬,二客穿其冢傍孔,皆自剄,下從之。帝聞之,大驚。以橫客皆賢,餘五百人尚在海中,使使召之;至,則聞田死,亦皆自殺。

  田氏,是舜之後,先封於陳,齊桓公時陳敬仲奔齊,世為齊大夫,後來田氏逐步控制了齊國的實權,弒齊簡公,然後篡位。田氏是真正的貴族,權力基礎深厚,所以在六國中最後亡,秦亂時最先立。田氏在秦漢間雖然幾經折騰,王位之上走馬燈似的換了多人,卻是非田氏不王,這在其他六國故地絕無僅有。套用台灣的競選語言,田氏在齊地有鞏固的基本盤。

  「田橫兄弟本定齊地,齊賢者多附焉」,有這麼一個不穩定因素在,劉邦一定是不能安心睡覺的。上次說到「人心」,人心歸附,是需要時間積累的,當敵人沒有徹底消滅,還保留著基本盤的時候,一定不能睡覺,因為在這個基本盤裡個個都是火種。新朝甫立,鞏固新政權的第一要務,就是消滅這些異己力量的基本盤。

  田橫到此時,實際上已經沒有戰鬥能力了,追隨他的雖然都是死黨,但其形其勢都不能與大漢爭鋒。他們想和金庸《碧血劍》里的袁承志一樣,「道不行,乘桴浮於海」,找個小島做化外之民。田橫此時的基本立場是,不再組織反抗劉邦的行動,對新朝表示尊重,但也不願意完全臣服,幻想搞個特區或者聯邦共和國。可惜,大一統的觀念已經形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所以田橫註定是個悲劇,但悲劇指數有多高,還要看他們的表演。

  面對劉邦的盛情邀請,田橫先是推辭說,我煮了你的高參酈食其先生,他的弟弟酈商是大漢的功臣,是手握兵權的大將,所以,我們只想在島上做一個治下的小老百姓。劉邦針對性地馬上下詔:「齊王回歸了,誰敢動他一根汗毛,誅全族。」

  劉邦再派人宣講政策:「歸附了,齊王及以下高幹都有職務安排,不歸附,我們就不客氣了。」

  田橫看賴皮政策不靈,只好帶著兩個隨從,踏上本土去見劉邦。

  到了離洛陽三十里的時候,田橫自殺了,他的遺言是:「橫始與漢王俱南面稱孤;今漢王為天子,而橫乃為亡虜,北面事之,其恥固已甚矣。且吾烹人之兄,與其弟並肩而事主,縱彼畏天子之詔不敢動,我獨不愧於心乎?且陛下所以欲見我者,不過欲一見吾面貌耳。今斬吾頭,馳三十裡間,形容尚未能敗,猶可觀也。」什麼意思呢?我和漢王都是王,都南面稱孤道寡。今天漢王做了皇帝,我成了逃犯,再向漢王稱臣,我個人是深以為恥的。而且我殺了酈食其,現在再和他弟弟酈商同殿稱臣,縱然他遵照天子的指令不敢動我,我難道不有愧於心,難道能和他天天沒事似的在一起嗎?今天陛下您一而再、再而三地請我,其實是不放心我,我今天在這裡砍下自己的頭,離洛陽只有三十里,拿去還不至於腐爛,您看一看,我確實死了,您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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