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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咧著嘴角上學,心裡也許哼一首意氣風發的歌。

  直到一個月後的早上,推開廚房窗戶的母親驚叫起來,匆匆跑下樓。

  前天晚上發生車棚盜竊事件,有多戶人家遭殃。盜賊撬了門鎖,十幾輛車被偷走。大人們紛紛議論他們的手法、作案的時間,而我站在母親身後看著突然變空的自家車棚,裡面只留下了盜賊看不上眼的。剎車和鋼圈鏽跡班駁。

  被母親推著說不要看了,快去上學要遲到了。

  我背上書包,慢慢推出留下的舊車,騎跨上去。久違數月後明明已經不再適應的坐感,又在幾分鐘後可恨地重新熟悉。幾個月里的意氣風發過早結束。可恨地,回到原來的世界。

  如果終於有什麼是能說的——我想,看著十年前的自己——該說的話:

  「你看,我都記得。」

  天藍色自行車,銀灰色字體在橫槓上印著品牌名。當年兩百元左右一輛。

  {致詞}(2)

  用了兩把鎖,自帶的一把,以及軟皮管一把穿過車輪鋼條。

  短短一個月里的歡喜和驕傲,結束得比融雪更快速。

  {出行}

  在大阪的風味燒小店裡,熱情的店長免費送了我幾份小吃和啤酒。

  幹完一大杯時他問我:「一個人離家來這裡旅行啊?」

  點頭說:「是啊,這已經是第六次啦。」

  也許有點喝醉了,因為無法解釋是怎樣統計得出的數字。

  一個人旅行。一個人來這裡旅行。還是一直以來,離家的次數。

  從哪裡算起。

  {hard、tired}

  爬一段山路時選錯了方向,小有名氣的歷史村落妻籠和馬籠,普通人大多遊覽完前者後走去後者。我卻逆行,從馬籠出發往妻籠。後來才發覺,由此,我必須面對將近七公里的盤山上坡路。

  距離旅遊旺季還遙遠,漫漫的山路上走大半個小時也沒有遇見他人。竹林與茶花,極偶爾出現的民居緊掩房門。雖然豎著巴士站牌,數字卻顯示發車頻率在一個半小時一次的巴士,比我的雙腿更加不可指望。日曬完整,只能一百米一百米地疲倦地走,嗓子要冒煙。總算找到落腳的凳子,坐一坐,不遠處是高海拔的雪山,白色冠頂,反射日光後非常刺眼。

  後來遇到一位來自歐美的背包客,因為在先前曾經短短碰面,我替她拍了幾張照片,於是再次相逢後短短對話幾句。用忘得零零落落的英語邊沖她比畫邊說:「這對我來說太難了。」

  「那你要返回嗎?」

  「不知道。但這對我太難了。太累了。」

  {離家}

  比起眼下總是蹲守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入,從前的自己卻幾乎是以離家出走為拿手。

  ——儘管用這樣沾沾自喜的評價,卻是以質而非數的突出見長。

  我第二次離家,十八歲時從上海前往了北京,然後這場告別長達兩年之久。當時自己一貫在課堂上昏昏欲睡被老師評價成笨學生的大腦,在離家出走的過程中卻發揮出處處的智慧閃光,旁門左道地最大限度活躍腦細胞,為了能夠在街頭平安地經濟地合法地流落更久。正值一月底嚴冬,只要可以落腳,在舊式澡堂的躺椅上睡兩夜。整個視線里斑駁的石灰牆,掛在凳子上的無主棉毛褲。

  吸進肺里的濃重潮濕的暖氣——物質守恆,多年後以結晶的形狀滲入土壤。

  比起徹底的第二次,在之前還發生過第一次,起因是和父母之間嚴重的衝突,以極端叛逆的心理,一整夜坐在屋裡撕掉和他們的所有合影,然後在牆壁和家具上用油印筆寫下大字報一般咒罵的話。換到任何將來時都會認為幼稚的舉動,可當時卻沉浸在渾身因為憤怒而刺痛般顫抖的激動中,凌晨時分甩了門離開家。

  第一次沒有真正走遠的意思,抗議的成分居多,因而過了一星期便在有所軟化的父親的勸慰下回到家中。打開門的那一刻,心裡有勝利者一般輕微的得意,走到自己的屋子,看見之前牆上的字跡已經被擦拭乾淨的時候。

  然而,第二次離家,沒有爭吵的導火線,晚飯時一家人坐在桌邊吃完,看新聞,中間插播GG,隨後我回到房間,父母在外看電視,偶爾聊天。

  看書,在寫字檯前塗塗畫畫,也睡了一覺。短短的一覺,為了在凌晨起來。

  凌晨3點50分,先去衛生間拿毛巾沾濕了稍稍擦把臉,帶著行李走向大門。

  {湯谷溫泉}

  很多年後站在東京繁華的地鐵廣場裡,拿著剛剛在可供上網的咖啡挈茶店裡搜索來的十幾個電話號碼。因為意料外的變故,預定的行程被迫中斷,如果不能立刻找到落腳的地點,也許就要露宿街頭。最初我在書店裡翻閱著各種旅行書刊,希望能夠記住裡面登記的一兩個飯店號碼,後來發覺更智慧的方法應該寄託網絡。

  由帘子遮掩的小單間,鍵盤和電腦界面都是日語。身邊沒有筆,向老闆借來一支,要找紙,只有之前在書店裡發放的一頁GG宣傳。

  密密麻麻記錄了十四個號碼在上面。

  然後換來大把零錢。一百元硬幣,把它們堆滿在話機上,逐個朝對方撥去號碼。

  「您好,我想諮詢一下住宿問題。」

  「一個人的話……」

  「就是這個周末,還有空房嗎……」

  直到有家位於湯谷溫泉的旅店老闆在那邊溫和地說「可以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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