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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孟和不識時務地拋出驚世駭俗之語,眾皆譁然,認為僅憑這一個“浩劫”,打成反革命並拿入大牢已成定局。這一“反動”言論與中國科學院對其嚴懲的內部決定很快被毛澤東所知,毛經過反覆思慮,改令對陶孟和提出警告,沒有將其真正打成右派或現行反革命分子而置於死地。據說,是陶的兩層非凡的人脈背景使他在極度危難中免遭壓頂而來的一場“浩劫”。

  其一,陶為南開中學的開創者之一,屬於周恩來的師輩人物,並與周一直保持了良好的師生關係。另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陶在北大任教時,毛澤東的岳父楊昌濟教授病故,當時楊家來京不久,無依無靠,生活艱難。在這種處境下,是蔡元培、馬寅初、胡適、陶孟和等四人聯名刊登啟事,向北大師生徵集賻金,並料理了喪事。當時地位極其卑微的毛澤東對這段情誼刻骨銘心,念念不忘。正是念及這段故人舊情,毛才手下留情,沒有對陶採取嚴厲行動。也正因為毛感念這段在艱難歲月中結下的情誼,馬寅初才成為後來的北大校長。而“成為美帝國主義走狗”的胡適在遭到一陣口誅筆伐後,毛澤東於1957年2月16日在頤年堂接見政協知識分子代表時,就胡適的是非曲直、功過是非,才說出了一段出乎眾人意料,且意味深長的話:“胡適這個人也真頑固,我們找人帶信給他,勸他回來,也不知他到底貪戀什麼?批判嘛,總沒有什麼好話,說實話,新文化運動他是有功勞的,不能一筆抹煞,應該恢復名譽吧。”這是作為政治家的毛澤東對當年爭取胡適的無奈,也是作為一個普通人對舊情無法割捨的感念之舉。而其他的知識分子,如跑到台灣的傅斯年,或留在大陸的馮友蘭等輩,一生都沒有等到,也不可能等到這種令人思之感傷的心裡話。所謂“行下春風下秋雨”,其根源就在於此。

  1960年4月17日,陶孟和在赴上海參加中國科學院第三次學部會議中,突發急性心肌梗塞,經搶救醫治無效,不幸去世,終年72歲。

  注釋

  ①2003年,作者在李莊採訪羅萼芬的記錄。

  ②1945年9月20日,教育善後復員會議在重慶舉行,傅斯年在會中發言極多,引起國內教育界各宗派門戶成見者不滿,原清華大學歷史系教授兼主任、行政院政務處長、時任國民政府救濟總署署長蔣廷黻,綜合傅的發言,以譏諷的口氣謂傅是“太上教育部長、太上中央研究院總幹事、太上北大校長”。傅斯年去世後,據董作賓言:“因為孟真先生的學問淵博,對於自然人文科學門門都通,一直是蔡先生的重要助手,他名義上是史語所的所長,實際上等於一個義務總幹事,他對於全院工作,贊襄策劃的勞績很多,同時他也代過幾次總幹事。歷來的總幹事,都敬重他而又多怕他,這是實情。因為他的氣魄大,要錢、花錢,都有本領。”

  ③④2004年作者採訪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考古學家的記錄。

  ⑤1985年,一個叫任明忠的年輕工人,湊了兩萬元現金從北京一家廢品站買到了一批材料。其中有一份是陶孟和等人署名的編為17號的秘密文件,該文件末尾附有“本會三十五年(1946年)八月十一日編制全國公私財產損失統計表暨全國人力損失統計表”等字樣。文件統計,全國公私財產損失總計318億美元(1937年7月之美元價值),全國軍民死傷失蹤近1183萬人,其中軍隊341萬,人民842萬。但文件里也表示,“因少數省市以情況特殊不允調查,或調查較遲不及報送,致未能如期編制,不無遺憾耳”。除這份文件外,其他均為抗戰調查的各類數據。經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員李學通等專家鑑定,整麻袋材料均為當年社會科學研究所的調查報告,但至今仍未引起當局的重視。(參見《京華時報》2005年4月26日報導)

  ⑥1952年12月底,張稼夫由中共中央西北局宣傳部長調中科院任黨組書記,1953年1月14日為副院長。1956年因病調國務院二辦工作,所擔任的中科院職務由張勁夫繼之。

  中央研究院總幹事(1)

  葉企孫冤案始末

  中央研究院總幹事

  中央研究院歷屆總幹事,除楊杏佛遭暗殺,丁文江因煤氣中毒而歿,就任期的長短論,葉企孫算是較為短命的一位。

  葉企孫葉企孫,1898出生於上海一個知識分子家庭。據葉自述:“父親是科舉出身,研究古書的經史部分……吾從十幾歲起,讀了相當多的古書,例如曾讀完《詩經》、《禮記》和《左傳》。這些古書使吾有正統思想。1913年入清華學校,又學了一些歐美資產階級思想。”這個家庭背景和經歷,與當時進清華的其他學生大同小異,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即便是經商之家的子孫,入學後也要讀四書五經,時代如此,非個人之力所能抗拒和超越。1918年,葉企孫清華學校畢業,進入美國芝加哥大學物理系就讀。1920年獲碩士學位,轉赴哈佛大學研究院攻讀實驗物理。1923年獲哲學博士學位,旋即旅遊考察歐洲各國著名大學,並尋訪與國際一流大師交流。1924年,葉企孫回國,應東南大學之聘,出任物理學副教授。1925年8月,應清華大學之聘,擔任物理學副教授。1929年出任清華大學理學院院長、校務委員會主席兼代理校長。抗戰爆發後隨校南遷,出任西南聯合大學物理系教授、清華大學特種研究委員會主席及校務委員。

  葉企孫冤案始末|葉企孫以清華學校奠定人生基礎,又以清華大學作為舞台成就了自己的事業,可謂一生的輝煌皆在水木秀麗的清華園萌芽、生長、結果。至於在人生的中途出任中央研究院總幹事,主要是朱家驊的盛意,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如果不是他後來在牢房中那段說不清、道不明,身陷囹圄而有口難辯,甚至為此差點丟掉性命的煉獄生活,以中國人的健忘速度,此段經歷恐怕早已作為一縷炊煙消散於歷史風塵之中了,但因為一件神秘的C.C.系特務案,使這段經歷成為他本人以及清華校史上難以抹掉的印痕。

  抗戰期間,沒有人特別關心中央研究院代院長朱家驊與葉企孫的私人關係,就學術界的多數知識分子看來,葉氏加盟中央研究院,屬於普通和正常的工作調動,沒有任何特殊的私人背景與政治色彩。據葉企孫在監獄中的交待材料說:“據吾推測,中研院要吾擔任總幹事的理由,是因為吾對各門科學略知門徑,且對於學者間的糾紛,尚能公平處理,使能各展所長。”從當時的情況和後來有關方面的調查看,葉企孫這個交待基本符合事實。令人意想不到的是,20年後的1968年,這個工作調動已變得不再普通和尋常,葉企孫被當作暗藏的國民黨C.C.系特務分子,被中央軍委辦公廳逮捕關押,他與朱家驊的關係,由此變得撲朔迷離,並成為能否保住葉之人頭的焦點所在。

  據梅貽琦與葉企孫的學生、後來擔任清華大學中層領導的某君,於1968年的揭發材料顯示:梅貽琦與葉企孫均是朱家驊手下的國民黨“中統”特務,且“中統”在清華的主要負責人就是校長梅貽琦。某君進一步揭發道:“葉企孫是理學院院長,一向梅貽琦因事外出,總是由葉企孫代行校長職務,即在抗日戰爭前後都是這樣做的。直到解放後,還是沿襲過去慣例由葉擔任過一個時期的校務委員會主席。當時偽教育部長朱家驊是反動組織'中統'頭子陳立夫手下的第一名打手,與葉的關係相同於梅與朱的關係。因此,我認為朱家驊不可能不拉葉參加這個反動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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