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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迅。四月二十七日於灰棚(4)。 培良(2)兄:

  我想,河南真該有一個新一點的日報了;倘進行順利,就好。我們的《莽原》(3)於明天出版,統觀全稿,殊覺未能滿足。但我也不知道是真不佳呢,還是我的希望太奢。

  「琴心」的疑案(4)揭穿了,這人就是歐陽蘭。以這樣手段為自己辯護,實在可鄙;而且「聽說雪紋的文章也是他做的」。想起孫伏園(5)當日被紅信封綠信紙迷昏,深信一定是「一個新起來的女作家」的事來,不覺發一大笑。

  《莽原》第一期上,發了《檳榔集》(6)兩篇。第三篇斥朱湘(7)的,我想可以刪去,而移第四為第三。因為朱湘似乎也已掉下去,沒人提他了——雖然是中國的濟慈(8)。我想你一定很忙,但仍極希望你常常有作品寄來。

  迅(四月二十三日)(1)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二五年五月六日《豫報》副刊。(2)培良向培良(1905—1961),湖南黔陽人。一九二四年與高長虹等人在北京創辦《狂飆周刊》,次年參加莽原社,後來投靠國民黨反動派。

  (3)《莽原》參看本卷第79頁注(6)。(4)「琴心」的疑案一九二五年一月,北京女師大新年同樂會演出北大學生歐陽蘭所作獨幕劇《父親的歸來》,內容幾乎完全抄襲日本jú池寬所著的《父歸》,經人在《京報副刊》上指出後,除歐陽蘭本人作文答辯外,還出現了署名「琴心」的女師大學生,也作文為他辯護。不久,又有人揭發歐陽蘭抄襲郭沫若譯的雪萊詩,這位「琴心」和另一「雪紋女士」又一連寫幾篇文字替他分辯。事實上,所謂「琴心」女士,是歐陽蘭女友夏雪紋(當時女師大學生)的別號,而署名「琴心」和「雪紋女士」的文字,都是歐陽蘭自己作的。(5)孫伏園(1894—1966)參看本卷第48頁注(5)。他任《京報副刊》編輯時,收到歐陽蘭以琴心的署名投寄的一些抒情詩,誤認為是一個新起的女作家的作品,常予刊載。

  (6)《檳榔集》向培良在《莽原》周刊發表的雜感的總題,分別刊載於該刊第一、五、二九、三○期。

  (7)朱湘(1904—1933)字子沅,安徽太湖人,詩人。著有《糙莽集》、《石門集》等。下文說他「似乎也已掉下去」,疑指他當時日益傾向徐志摩等人組成的新月社。

  (8)濟慈(J.Keats,1795—1821)英國詩人。著有抒情詩《夜鶯頌》、《秋頌》及長詩《恩底彌翁》等。一九二五年四月二日《京報副刊》發表聞一多的《淚雨》一詩,篇末有朱湘的「附識」,其中說:「《淚雨》這詩沒有濟慈……那般美妙的詩畫,然而《淚雨》不失為一首濟慈才作得出的詩。」這裡說朱湘「是中國的濟慈」,疑係誤記。 孝觀先生:

  我的無聊的小文,竟引出一篇大作,至於將記者先生打退(2),使其先「敬案」而後「道歉」,感甚佩甚。我幼時並沒有見過《涌幢小品》(3);回想起來,所見的似乎是《西湖遊覽志》及《志余》(4),明嘉靖中田汝成作。可惜這書我現在沒有了,所以無從復案。我想,在那裡面,或者還可以得到一點關於雷峰塔的材料罷。

  魯迅。二十四日。

  案:我在《論雷峰塔的倒掉》中,說這就是保俶塔,而伏園以為不然。鄭孝觀先生遂作《雷峰塔與保俶塔》一文,據《涌幢小品》等書,證明以這為保俶塔者蓋近是。文載二十四日副刊中,甚長,不能具引。

  一九三五年二月十三日,補記。

  (1)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二四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北京《京報副刊》。

  鄭孝觀,後改名賓於,四川酉陽人。北京大學研究所國學門畢業,曾任北京中俄大學講師。

  (2)記者先生指孫伏園,當時《京報副刊》的編輯。《論雷峰塔的倒掉》發表時,魯迅在篇末加有如下附記:「今天孫伏園來,我便將糙稿給他看。他說,雷峰塔並非就是保俶塔。那麼,大約是我記錯的了,然而我卻確乎早知道雷峰塔下並無白娘娘。現在既經前記者先生指點,知道這一節並非得於所看之書,則當時何以知之,也就莫名其妙矣。特此聲明,並且更正」。後孫伏園在發表鄭孝觀的《雷峰塔與保俶塔》時附有「伏園敬案」,說:「鄭先生所舉證據非常確鑿,我不但不想來推翻並且也無法來推翻」,並表示「恭恭敬敬的向魯鄭二先生道歉」。但他又引用《西湖指南》和《游杭紀略》的記載,證明雷峰塔並非保俶塔。

  (3)《涌幢小品》明代朱國楨著,共三十二卷。內容多是明代典故以及史實考證。該書卷十四有關於保俶塔的簡單記載。(4)《西湖遊覽志》二十四卷,又《志余》二十六卷,記述西湖名勝古蹟、民間傳說、掌故軼聞等。田汝成,字叔禾,浙江錢塘(今杭州)人,明代文學家。 文藝本應該並非只有少數的優秀者才能夠鑑賞,而是只有少數的先天的低能者所不能鑑賞的東西。

  倘若說,作品愈高,知音愈少。那麼,推論起來,誰也不懂的東西,就是世界上的絕作了。

  但讀者也應該有相當的程度。首先是識字,其次是有普通的大體的知識,而思想和情感,也須大抵達到相當的水平線。否則,和文藝即不能發生關係。若文藝設法俯就,就很容易流為迎合大眾,媚悅大眾。迎合和媚悅,是不會於大眾有益的。——什麼謂之「有益」,非在本問題範圍之內,這裡且不論。

  所以在現下的教育不平等的社會裡,仍當有種種難易不同的文藝,以應各種程度的讀者之需。不過應該多有為大眾設想的作家,竭力來作淺顯易解的作品,使大家能懂,愛看,以擠掉一些陳腐的勞什子(2)。但那文字的程度,恐怕也只能到唱本那樣。

  因為現在是使大眾能鑑賞文藝的時代的準備,所以我想,只能如此。

  倘若此刻就要全部大眾化,只是空談。大多數人不識字,目下通行的白話文,也非大家能懂的文章;言語又不統一,若用方言,許多字是寫不出的,即使用別字代出,也只為一處地方人所懂,閱讀的範圍反而收小了。

  總之,多作或一程度的大眾化的文藝,也固然是現今的急務。若是大規模的設施,就必須政治之力的幫助,一條腿是走不成路的,許多動聽的話,不過文人的聊以自慰罷了。

  (1)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三○年三月上海《大眾文藝》第二卷第三期。

  (2)勞什子北方方言,指物件。含有輕蔑厭惡的意思。 時常看見些訃文,死的不是「清封什麼大夫」便是「清封什麼人」(2)。我才知道中華民國國民一經死掉,就又去降了清朝了。

  時常看見些某封翁(3)某太夫人幾十歲的征詩啟,兒子總是闊人或留學生。我才知道一有這樣的兒子,自己就像「中秋無月」「花下獨酌大醉」一樣,變成做詩的題目了。

  (1)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二五年六月九日《民眾文藝》周刊第二十三期。

  (2)「清封什麼大夫」清朝對正一品到從五品文官的封號。「清封什麼人」,清朝對達官顯貴的妻子常給以夫人、宜人等等的封號。民國以後有些死者的訃文上也寫有這類封號,如「清封榮祿大夫」、「清封宜人」等,以示榮耀。

  (3)封翁封建社會對因子孫顯貴而受封誥的男性的稱呼。太夫人,封建社會裡對列侯的母親的稱呼,後也用於泛稱達官貴人的母親。 心事浩茫連廣宇,於無聲處聽驚雷。

  五月

  (1)《魯迅日記》一九三四年五月三十日:「午後為新居格君書一幅云:『萬家墨面沒蒿萊,……。』」

  (2)墨面《淮南子·覽冥訓》:「美人笆啄娑蝗蕁!備枰動地哀,唐代李商隱《瑤池》:「瑤池阿母綺窗開,黃竹歌聲動地哀。」按《黃竹》相傳為周穆王所作的詩,據《穆天子傳》載,周穆王獵於苹澤,「日中大寒,北風雨雪,有凍人,天子作詩三章以哀民。」 血沃中原肥勁糙,寒凝大地發春華。

  英雄多故謀夫病,淚灑崇陵噪暮鴉。

  一月

  (1)《魯迅日記》一九三二年一月二十三日:「午後為高良夫人寫一小幅,句云:『血沃中原肥勁糙……。』」 深宵沉醉起,無處覓菰蒲。

  (1)《魯迅日記》一九三三年十二月三十日:「午後……又為黃振球書一幅云:「煙水尋常事,……。』」

  =================== 無奈終輸蕭艾密,卻成遷客播芳馨。(3)

  (1)《魯迅日記》一九三三年十一月二十七日:「為土屋文明氏書一箋云:『一枝清采妥湘靈,……。』」

  (2)湘靈傳說中的湘水之神。參看本卷第146頁注(1)。九畹貞風慰獨醒,屈原《離騷》:「余既滋蘭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東漢王逸註:「十二畝曰畹」。又《楚辭·漁父》:「眾人皆醉我獨醒」玻場場∠舭《癲蕁G獨肷А罰骸*何昔日之芳糙兮,今直為此蕭艾也。」 夜邀潭底影,玄酒頌皇仁。(3)(1)《魯迅日記》一九三三年六月二十八日:「下午為萍蓀書一幅云:『禹域多飛將,……。』」

  (2)禹域即中國。《左傳》襄公四年:「茫茫禹跡,畫為九州。」蝸廬,即蝸牛廬。據《三國志·魏書·管寧傳》裴松之注引《魏略》,東漢末年,隱士焦先「自作一瓜(蝸)牛廬,淨掃其中,營木為床,布糙蓐其上,至天寒時, k火以自炙,呻吟獨語」。

  (3)玄酒《禮記·禮運》:「玄酒在室」。唐代孔穎達疏:「玄酒N剿玻雲瀋*黑謂之玄。而大古無酒,此水當酒所用,故謂之玄酒。」 故鄉黯黯鎖玄雲皓齒吳娃唱柳枝

  歲暮何堪再惆悵,且持卮酒食河豚。

  其二

  皓齒吳娃唱柳枝,酒闌人靜暮春時。(2)

  無端舊夢驅殘醉,獨對燈陰憶子規。(3)

  (1)《魯迅日記》一九三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為知人寫字五幅,皆自作詩。……為濱之上學士云:『故鄉黯黯鎖玄雲,……。』為坪井學士云:『皓齒吳娃唱柳枝……。』」詩中的「食」條幅手跡作「吃」。濱之上,即濱之上信隆;坪井,即坪井芳治。他們都是日本人在上海開設的筱崎醫院的醫生。一九三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晚,坪井芳治邀魯迅往日本飯店共食河豚,濱之上信隆曾同座。

  (2)柳枝原為古代民間曲調,名《折楊柳》或《折柳枝》。唐代進入教坊,名《楊柳枝》。白居易有《楊柳枝詞》八首,其中有「古歌舊曲君休問,聽取新翻《楊柳枝》」的句子。他又在《楊柳枝二十韻》題下自註:「《楊柳枝》,洛下新聲也。」

  (3)子規即杜鵑。師曠《禽經》:「春夏有鳥如雲不如歸去,乃子規也。」 六代綺羅成舊夢,石頭城上月如鉤。(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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