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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妝檯上撒得到處是粉。垃圾桶上搭的毛巾上有個深色的唇膏印記。床上的一對枕頭並靠著,凹陷的痕跡像是用頭捶出來的。枕頭下露出一條女式手絹的一角。床尾放著一套薄而透明的黑色睡衣。空氣中有一股濃重的香氣。

  我真不知道法爾布魯克太太看到這一切會怎麼想。

  我轉身看見櫥櫃門上長鏡子中的自己。門被漆成白色,上面裝著水晶把手。我用手帕墊著轉開門把手往裡看。杉木的柜子里滿是男人的衣服。有一股很宜人的蘇格蘭呢的味道。但柜子里並不完全是男人的衣服。

  裡面有一件女式的黑白套裝,大半是白色,下面擺著一雙黑白兩色的鞋,上面架子上還有一頂有黑白兩色飾帶的巴拿馬帽。另外還有些女人衣服,但我沒細看。

  我關上柜子,走出臥房,手裡拿著手帕,準備再去擰別的門把手。

  亞麻色柜子旁的門是鎖著的,應該是浴室。我搖一搖,鎖住了。我彎腰去看,門把手中間有一條很短的裂口。這門是從裡面按下門把手中間的按鈕關上的,那裂口處可以用金屬片撥開,萬一有人在浴室昏倒了,或小孩子把自己鎖起來搞鬼的時候就可以這樣做。

  鑰匙應該是放在亞麻色柜子的上方架子上的,但沒有。我用我的小刀片試試,但太細了。我回到臥房從抽屜里找到一支指甲銼刀。行了,我打開浴室門。

  一件沙色的男人睡衣扔在籃子上,地上一雙平底綠色拖鞋。洗臉盆邊有一把刮鬍刀和一罐開了蓋子的剃鬚膏。浴室窗戶緊閉,空氣里有一種異乎尋常的刺鼻味道。

  浴室地上尼羅綠的瓷磚上,躺著三顆閃亮的質彈殼,霜白的窗格上有一個明顯的彈孔。窗戶左上方的石灰牆上有兩個洞,似乎是被子彈射穿的。

  沐浴帘子是白綠兩色的防水綢布,用亮閃閃的金屬環掛著,現在帘子整個上了。我把帘子到一邊,金屬環脆薄的刮擦聲聽來非常刺耳。

  我俯下身一看,頓時感到脖子發軟。他就在裡面——他沒別的地方可去。他就縮在兩隻發亮的水龍頭下面的角落裡,金屬蓮蓬頭裡的水慢慢地滴在他胸膛上。

  他膝蓋縮著,但都鬆弛了。赤裸胸膛上有兩個發烏的槍孔,離心臟非常近,足以致命。血似乎已經被沖乾淨了。

  他的眼睛很明亮,有一種好奇與期待的神情,似乎聞到早晨咖啡的香味,正想起身而去。

  真是乾淨利落。看來你是剛刮完鬍子,脫了衣服要淋浴,正在浴簾旁調水溫。後面的門開了,有人走進來,應該是個女人,手裡拿著槍。你轉身看到那支槍時,她已扣動了扳機。

  《湖底女人》 第四部分 《湖底女人》 第16節(2)

  她有三發沒射中。這麼短的距離似乎不可能,但事實如此。也許這種事經常發生吧。看來我的見識很不夠。

  你無路可逃。如果你是那種人並且決心要那樣做的話,就可以一躍而起向她撲過去。但你當時正在蓮蓬頭下,著帘子,你無法保持平衡。而且如果你和大多數人一樣,也可能驚慌失措。所以除了縮進浴缸里,你無處可逃。

  於是就儘可能地往裡躲,但浴缸只這麼點大,瓷磚牆擋住了你的去路。現在你靠著這最後的牆,已無路可走,生命走到了盡頭。然後又是兩槍,也可能是三槍,你順著牆滑下去。眼睛裡已沒有了恐怖,現在它們只是一雙空洞的死人的眼睛。

  她伸手關了水,好浴簾,關上浴室的門。走出屋子時她把槍丟在樓梯的地毯上,她應該對這把槍感到煩惱,這可能是你的槍。

  事情是這樣的嗎?應該沒有別的可能了。

  我俯下身去他的手臂,像冰塊一樣冷和硬。我走出浴室,沒鎖門。不必鎖了,那只會給警察增加麻煩。

  我走進臥房,出枕頭下的手絹。那是手工很細緻的亞麻手絹,繡著紅色的扇形花邊,一角有兩個紅字繡的姓名字母縮寫:A.F。

  “阿德里安娜·弗羅姆塞特。”我說著,相當殘忍地笑了。

  我把手絹抖了抖,想把氣味抖掉一點,折好後用衛生紙包著放進口袋。我回到樓上起居室,察看了那張靠牆的書桌,沒找到什麼令人感興趣的信件、電話號碼或讓人生疑的文件。也許有,但我沒發現。

  我看著電話。它在壁爐旁靠牆的小桌子上,線很長,克里斯可以躺在長臥榻上,漂亮的嘴唇里叼著煙,身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大±飲料,逍遙自在地跟他的女朋友談個夠,談話美好溫馨。輕鬆、懶洋洋地調情、打趣,不是太含蓄也不是太粗俗地聊天,這正是他的聊天方式。

  這些都結束了。我離開電話,向大門走去。我把門鎖調好,以便我可以再進去,同時也可以把門關緊。然後我把門上,聽到鎖咔嗒一聲,鎖住了。我走上人行道,站在陽光下,看著對面阿爾莫醫生的房子。

  既沒有尖叫,也沒有人從大門裡跑出來,更沒有人吹警笛。陽光下的一切安靜祥和。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只是馬洛又發現一具屍體。他真是精於此道。大家應該叫我“每天發現一宗謀殺案的馬洛”。應該派一輛靈車跟著他,以便隨時調查他的發現。

  他真是個單純老實的好人。

  我走回十字路口,鑽進我的克萊斯勒,啟動,倒車,離開了那個地方。

  《湖底女人》 第五部分 《湖底女人》 第17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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