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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她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或留一張字條給我?或什麼的?」

  巡官聳聳肩,「我不想傷你的感情,小子,可是你他媽的到底是誰?」

  羅威紅了臉,「她愛我啊!還有什麼比這更神氣的!」

  「看起來沒錯,可不是嗎?」

  但六天過去了,佩辛斯沒有隻字片語。巡官放棄了。他不再故意裝出無所謂的樣子,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體會到真正的恐懼。他工作時忘記擺出天地都不怕的神氣,在辦公室的地板上踱著沉重猶豫的步伐;最後,到了第六天,他再也受不了折磨,拿起帽子,離開大樓。佩辛斯沒有開走她的跑車,車子停在薩姆家附近的公用停車場,那是她平常停車的地方。巡官疲倦地坐進車子,把車頭調向威徹斯特的方向。

  他發現哲瑞·雷恩坐在哈姆雷特山莊一座青翠的小花園裡曬太陽,一下車,巡官就被老紳士的外表嚇得忘記自己的痛苦。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雷恩衰老得不可思議。他的皮膚蠟黃,像散落干焦的魚鱗,身上裹著一條印第安毯子,儘管艷陽高照,他好像冷不可耐的模樣。他的身體好像縮水了。薩姆回憶起不過幾天前,這個人曾經展現了驚人的活力和超強的生命力,他自己也不寒而慄,移開視線坐下。

  「好,巡官。」雷恩聲音微弱,幾乎是嘶啞的聲音,「你能來真好……我猜你一定被我的外表嚇壞了?」

  「哦,沒有,沒有,」巡官言不由衷,「你看起來很好。」

  雷恩笑笑。「老朋友,你真不會撒謊。我看起來像九十歲,感覺像一百歲。你嚇壞了。你記得西哈諾在第五幕時坐在樹下嗎?我演過那個角色多少遍了,一個行將入墓的老牧童,在我的老盔甲之下,心仍然擁有青春跳躍的力量!可現在……」他閉上眼睛,「馬提尼顯然很擔心。這些醫護人員!他們不肯承認老年是——套一句辛尼卡的話——無藥可救的疾玻」他睜開眼,抬起聲音說:「薩姆!出了什麼事?怎麼了?」

  巡官的手撫住臉龐。等他把手拿開,眼睛好像濕了的彈珠。「是——是佩蒂。她走了——雷恩,看在老天的份上,你一定得幫我找到她!」

  老紳士蒼白的臉更慘白了,他緩緩地說:「她……失蹤了?」

  「是,我是說不是。她自己走的。」故事如水銀泄出。雷恩堅定的眼神看著巡官的嘴唇時,興起幾許波瀾,「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都是我的錯。我知道一定出了什麼事。」薩姆叫道:「她得了線索,一個鬼主意就把她搞得團團轉。可能有危險,雷恩。已經快一個星期了。也許……」他說不下去了,無法形容內心的恐懼不安。

  雷恩喃喃說:「那麼你認為她快要揭穿真相了。她是出去追趕那個第三者,那個殺人兇手。他可能不利於她……」巡官呆呆地點頭,他憤怒的拳頭規律地敲著椅子。

  兩個人安靜了很久。一隻知更鳥停在附近的枝椏上唱歌。薩姆聽到後面傳來奎西抬高嘮叨的老嗓子和園丁爭辯。但是雷恩失聰的耳朵聽不到,他坐著打量腳邊的草。最後他嘆了口氣,青筋暴露的老手放在薩姆手上,薩姆帶著痛苦的希望看著他。

  「可憐的老朋友,我真是難過得無法形容。佩辛斯……莎士比亞曾經說過一些了不起的話。他說:喔,最細膩的惡棍!

  你無法明了一個女人嗎?

  朋友,你太誠實,是太原始的男性,無法了解佩辛斯經歷的心路歷程。女人有用之不竭的本事,為她們身旁的男人製造細微的折磨,但往往不自知。」薩姆憔悴的眼神吞沒了他的臉。「你身上有紙筆嗎?」

  「筆,……有,有。」巡官手忙腳亂地摸索口袋,終於拿出雷恩要求的物件。

  他焦急地看著朋友。雷恩穩穩地寫著字,他寫完後,抬起頭。

  「巡官,把這個刊登在所有紐約報紙的個人通訊欄上。也許……誰知道呢?也許有些幫助。」

  薩姆發呆地接過紙。

  「一旦有任何消息就通知我。」

  「那當然。」他的聲音破碎,「多謝了,雷恩。」

  一瞬間老紳士臉上浮現出痛苦扭曲的神色,非常怪異,然後他的嘴唇也拱起一抹怪異的笑容。「這樣應該可以了。」他把手伸給薩姆,「再見。」

  「再見。」薩姆咕噥說。他們的手相碰。巡官唐突地走向他的車。發動引擎之前,他先看了一下雷恩的字條:佩蒂:我都知道。回來。雷恩他鬆了一口氣,微笑,用車踩下引擎,揮揮手,消失在碎石路上揚起的煙霧中。雷恩站著看車子消失,臉上掛著非常詭異的笑容。然後他顫抖著坐下,把毯子裹得更緊。

  第二天下午,兩個男人面對面坐著,一老一少,兩人神色憔悴,咬著指甲。公寓涼爽安靜。各自手肘邊的菸灰缸聚滿菸頭。兩人之間的地板上堆滿凌亂的早報。

  「你想她會……」羅威啞著嗓子已經問了第十二遍。

  「孩子,我不知道。」

  然後他們聽到前門鑰匙插進鎖里扭轉的聲音。他們都跳了起來,衝到門廳去。門打開了,是佩辛斯!她「氨了一聲撲向巡官懷裡。羅威靜靜地等待。沒人說話。巡官嘟噥了一聲沒有意義的話,佩辛斯開始哭泣。她好像飽受折磨,精疲力竭,蒼白歪扭,一副歷劫歸來的樣子。行李箱卡著門框,門始終開著。

  佩辛斯抬起頭,眼睛一亮。「高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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