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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去見生平從未謀面的父親——我實在無法理解她的這種心情。我總覺得,那是對撫養她、並投注了十多年感情的“養父”的一種輕視,因此心中對她這種做法是不屑的。

  而最後,她終於如願見到了自己的生父,而那令人感動的會面地點便是在某座著名的橋上。

  那位生父比想像中還要年輕,雖然他的臉用馬賽克處理過,但即使沒有旁白解說,從他那挺拔颯爽的身材也一眼便可知這是個出色的白領。

  當那個女孩子欣喜的表情出現在電視屏幕上時,十多歲的我也立刻感受到:“這孩子一定早就想要麻雀變鳳凰。”我惡劣地猜測著她的心思,“她一定是期待這次見面能夠讓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地迎來足以改變自己平庸人生的巨大變化。”

  繼父在女孩去見親生父親的時候,卻是自心底流露出不安。而電視屏幕里也對那不安的表情給出了特寫。雖然他故作鎮定地望著家裡的時鐘,但誰都看得出,他正落魄地祈禱著女孩能夠快點回家。

  深夜時分,女兒終於到家,繼父溫柔地迎接了她的歸來。“歡迎回來。”他伸出手,疲勞的臉上硬擠出一絲笑容。看到這一幕,當時還是初中生的我一邊咔嚓咔嚓地嚼著花林糖[注],一邊揉著眼睛暗自欽佩:“啊,這個爸爸真是太偉大了。”

  [註:花林糖,一種油炸糖點心。]

  女兒帶著拘謹與害羞和繼父握手的場景十分美好。

  而另外印象更為深刻的,卻是之後的發展。

  電視裡還播出了他們之後的生活場景,其中有一段是關於他們父女吵架。要說是吵架,其實無非是父親要女兒注意生活方面的習慣,而女兒也很不服氣地頂嘴而已。但不知是否因為興奮,或者是因為在攝像機前被父親責罵感到沒面子,女兒竟然脫口而出:“平白無故的外人少擺父親的架子。”

  “誒?”我這個電視機前的觀眾因為太過震驚,不小心弄碎了手上的花林糖。“這話……”我不安地想,“這種話一說出口什麼都完了。”

  電視屏幕中,那對父女最後還是和好了。最終,我還是看到了煽情的結尾,電視台的製作似乎就差沒在屏幕上打出:“這是多麼值得觀看的節目”之類的字幕了。但我的腦中,卻還是重複著女兒的那句話,它沉重地壓在我心頭,令我感得悶悶的。為了儘快地忘記這不愉快,我拼命地嚼著花林糖。但是,它卻依舊盤旋不去……

  商務旅館的陰謀

  我不喜歡在休息日去公司。但抬頭望向大樓,幾乎每一層都亮著日光燈。不知是因為喜歡工作,抑或是工作太多,總有很多人會在休息日去公司加班。想要進入大樓,首先需要在玄關牆上設置的門禁系統上刷工作人員卡;而當自動門打開後,還需要輸入密碼。由於遺傳因子是相當機密的個人情報,想要接觸之前勢必有著煩人的一道道手續。

  但其實我對這不斷強化的保安系統持懷疑態度。不論多麼安全的系統都會有漏洞。哪怕是嚴格控制了外人的進出,卻無法排除內部人員自己犯案的可能性。像前段時間發生的那起偷竊安眠藥的事件,凡是了解保安系統的公司內部成員都能輕而易舉地做到,就連我都可以。但是,公司卻根本不去調查員工,真是偷懶。

  保安系統的升級意味著操作流程變得繁瑣。但即使操作終端上記錄的訪問日誌再詳細,那些意圖不軌的人依舊會費盡心思地尋找可以不留痕跡的後門。他們從不怕麻煩。吃虧的只是那些無害且無知的普通人。

  但我認為,最終極的做法應該以“人性本善”為本。比如規定每一個公司成員在自己的桌前張貼自己母親還有自己嬰兒時的照片,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防範手段。意為讓每一個人都捫心自問。

  燒過的痕跡已經不像一天前那麼顯眼,那一片焦黑色也淡了很多。

  警察依舊在調查取證中,現場依舊被拉起的繩子所圍繞。我緊貼著繩子,儘可能地靠近牆壁,眺望那片燒焦的痕跡。父親說,犯人的動機可能是“為了發泄不滿,或者是獲得滿足感”。但如果把這幢“基因株式會社”大樓比喻成一個巨人,那這小小的火災無非就是用點燃的煙擦了擦巨人的小腳趾而已。若能讓巨人被熊熊烈火所包圍,讓崩塌的灰石掩埋這片土地——那或許還能由衷地產生爽快感,但像現在這種程度,不過是隔靴搔癢,反而會讓人感覺欲求不滿吧?我撕開在附近折扣店購買的一次性照相機的包裝盒,確認了四周無人後,對著燒焦的牆壁按下了快門。為了以防萬一,我按了兩下。

  隨著快門聲,我想起了孩提時代的春。

  在讀中學前,春最大的愛好就是模仿我。從小學開始,春就是我的跟屁蟲。如果我去學書法,春就會理所當然地跟來,也因此,我們的筆跡很接近。我看漫畫的時候,春就坐在我身邊偷看,我如果摸摸鼻子,一旁的春也定然會摸摸鼻子。

  拍照的時候最為好笑。每當我拿起照相機想要拍春的照片,他便會啪嗒啪嗒地衝到我身邊和我擺出相同的姿勢——即使手上沒有照相機,他也毫不在意地站在我身邊用手比出一個取景框,眼睛湊到框前——於是,別人看到的畫面就變成了兩個小攝影師一起拍攝空曠無人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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