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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洛瑞爾的心裡咚咚咚地敲起了小鼓。他們是薇薇安的後人,怪不得,可能是薇薇安的侄兒之類的——

  “這是個特別的故事,已經成了我們家族的傳奇。”

  洛瑞爾急切地點點頭,希望馬迪趁自己喝茶的時候趕緊往下說。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我的曾祖父博迪獲贈了這棟房子。他那時候窮困潦倒,雖然一輩子勤勤懇懇,但日子仍舊過得很艱難,畢竟,那時候正在打仗。他住在斯特普尼附近的一間狹小的公寓裡。忽然有一天,一位律師來到家裡,告訴他有人把這棟大房子送給他了。”

  “我不是很明白。”洛瑞爾糊塗了。

  “我曾祖父也不明白。”馬迪說道。“但律師堅稱這棟房子就是給他的。一個名叫薇薇安·詹金斯的女人把他立為自己遺囑的唯一受益人,但他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他不認識薇薇安嗎?”

  “聽都沒聽過。”

  “那可太奇怪了。”

  “我也這樣覺得。開始的時候,曾祖父不願意搬過來,他那時候腦子有些迷糊,不喜歡改變。再說,你也知道這件事對他來說有多震驚,所以他還是住在原來的地方,這棟房子也就一直空著。後來,他的兒子——也就是我爺爺——參軍歸來,他說服曾祖父這並不是玩笑。”

  “你爺爺認識薇薇安,對嗎?”

  “是的,但他從來沒有說過關於薇薇安的事。我爺爺是個非常開朗的人,但有些話題他永遠不願意觸碰。薇薇安是一個,戰爭是另一個。”

  “這也難怪,”洛瑞爾說道,“戰爭畢竟太殘酷了。”

  “是的。”馬迪忽然悲傷地皺起眉頭。“但對爺爺來說,這不僅是戰爭本身的緣故。”

  “是嗎?”

  “他是從監獄裡出去,被迫參軍的。”

  “原來如此。”

  “他不願提及其中細節,但我做過一些調查。”馬迪的聲音低下去,好像有些難為情。“我找到了警方的記錄。原來,1941年的一天夜裡,爺爺被人從泰晤士河裡撈出來,渾身傷痕累累。”

  “是誰幹的?”

  “我也不清楚,但爺爺住院的時候警察來了。警方認為,爺爺涉嫌敲詐,把他帶回去審問。爺爺一直發誓說這是一場誤會,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不會撒謊的,但警察並不相信他。根據當時的記錄,爺爺被發現的時候,身上帶著一張隨時可兌現的大額支票,他不願意說明支票的來源,所以就被關進監獄。爺爺請不起律師。警方沒有足夠的證據,最後就把他送上了戰場。但爺爺卻說,是這些警察救了他的命。”

  “警察救了他的命?這怎麼說?”

  “我一直沒搞明白,或許這只是他的玩笑話吧!爺爺很愛開玩笑。1942年,爺爺被送到法國打仗。”

  “他之前沒參過軍嗎?”

  “沒有,但他見識過戰爭的殘酷——那是在敦刻爾克,但當時爺爺手裡拿的並不是槍炮,而是照相機。他是一名戰地記者,來看看他拍的照片吧!”

  ***

  “天哪,”洛瑞爾瀏覽牆上滿滿的黑白照片,忍不住驚呼出來,“你爺爺是詹姆斯·梅特卡夫!”

  馬迪驕傲地笑了。“正是。”他順手擺好一個相框。

  “十年前,我在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博物館看過他的攝影展。”

  “那時候,他老人家剛剛辭世。”

  “他的作品太棒了。小時候,我母親在家裡的牆上掛了一幅他作品的複製品,那張小小的照片現在都還在呢。我母親曾說,這張照片讓她想起她的家人,以及他們在戰爭中的遭遇——考文垂大轟炸的時候,母親的家人全部遇難了。”

  “真是遺憾。”馬迪說道,“太可怕了,簡直難以想像。”

  “你爺爺的照片有種治癒的功效。”洛瑞爾逐個看著牆上的照片。這些照片非常特別,有在轟炸中失去家園的可憐人兒,也有戰場上的士兵。其中一張照片是小女孩,她穿著踢踏舞鞋和松松垮垮的燈籠褲,顯得非常不合身。“我喜歡這一張。”她說道。

  “這是我的姑姑妮拉。”馬迪微笑著介紹。“她其實也是戰爭孤兒,和我們家並沒有血緣關係,但我們都這麼叫她。這張照片就是在她失去所有家人的那天晚上拍的,爺爺一直跟她有聯繫。他從戰場上回來的時候,找到領養妮拉姑姑的人家,他們倆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太感人了。”

  “爺爺就是那樣的人,忠貞不貳。在他和奶奶結婚之前,他一直在苦苦尋找他的舊情人,希望她一切都好。當然了,沒有什麼能阻止他和奶奶的愛情,她們深愛著彼此。但他說,這是他必須要做的事情。他和他的舊情人在戰爭期間被迫分離,參軍回來之後他只見過她一次,還隔著老遠的距離。她和她丈夫在沙灘上散步,爺爺沒有去打擾她們。”

  洛瑞爾邊聽邊點頭,腦子裡的碎片忽然拼成了一整塊——薇薇安·詹金斯把這棟房子留給了詹姆斯·梅特卡夫的父親,所謂的詹姆斯·梅特卡夫其實就是吉米——媽媽的男朋友,薇薇安深愛的吉米。凱蒂曾警告薇薇安遠離吉米,免得亨利發現之後會報復他們。也就是說,吉米結婚前一直尋找的戀人就是她的媽媽桃樂茜。洛瑞爾感到一陣暈眩,這不僅是因為馬迪正在談論的女人就是她的母親,也是因為她腦海中忽然閃現出的一段回憶。

  “怎麼了?”凱倫說道,“你的表情好像見了鬼似的。”

  “我——我只是——”洛瑞爾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忽然明白了你爺爺的遭遇,馬迪,我知道他那天晚上為什麼受傷,也知道把他扔進河裡的人是誰。”“你知道?”

  她點點頭,一時竟不知道從何說起,故事太長了。

  “回客廳坐會兒吧!”凱倫建議道,“我去把茶水熱一熱。”她興奮得打了個哆嗦。“噢,我也知道自己挺蠢的,不過能解開謎團的感覺真的很棒,對吧?”

  他們轉身準備離開房間。這時候,洛瑞爾忽然看見牆上的一幅照片,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真美,對吧?”馬迪留意到洛瑞爾的目光。

  洛瑞爾點點頭,她差點說出來:“她是我母親。”馬迪繼續說道:“就是她,這是薇薇安·詹金斯,是她把房子送給了我的曾祖父。”

  32 1941年5月,故事的結局

  火車上擠滿了士兵和滿臉倦容的倫敦難民,逼仄的車廂里勉強有立足之地,但薇薇安上車之後,竟然有人給她讓座。她這才明白,自己這副剛從轟炸廢墟中刨出來的樣子原來也有好處。左邊的座位上是一個小男孩,他膝蓋上放著一個行李箱,雙手緊緊捧著一個罐子,裡面裝著一條紅色的小金魚。火車加減速度或拐上岔道的時候,水拍打著玻璃罐子,小男孩舉起罐子看魚兒是否受到了驚嚇。魚兒也會受驚嗎?薇薇安心裡清楚,它們不會。但想像著被關在玻璃罐里的畫面,她心裡忽然一緊,呼吸都有些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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