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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佩爾斯護士,死了的那個。」

  「是的,我記得你告訴過我,看來她也死了。我耳朵里聽到的儘是死人的事,我身旁全是。你把那個呼吸叫作什麼來著?」

  「薛尼-斯托克斯。它意味著你就要死了。」

  「他們總得做點什麼吧,那個女孩總該想個法子。她死之前也是那麼呼吸吧?」

  「不,她是尖叫。有人把消毒劑灌進她的胃裡去了,把胃燒壞了。」

  「我不要聽這個!我再也不要聽了!和我講舞會的事。下個星期六你還會來吧?是嗎?」

  對話就這樣一直進行下去,令人心煩意亂、筋疲力盡,末了,幾乎令人恐怖起來。午夜之前,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的勝利光輝已經消淡了,他心裡開始產生出一種恨意和厭惡來。他傾聽著她的嘮叨時,在想像中玩起了暴力遊戲。很容易看到那種場面。那張愚蠢的臉被一把順手就可拿到的火鉗打個稀爛。一擊,一擊,又是一擊。骨頭被打成了碎片,一股鮮血直噴出來。馬斯特森的恨意達到頂點。他一邊想像著,一邊發現自己甚至呼吸急促起來。他輕輕地拿起她的手。

  「是的,」他說,「是的,我會再來的,一定,一定。」

  她手上的肌肉又干又熱,也許她在發燒。塗了指甲油的指甲已經起皺了。手背上突起的血管像一根根紫紅色的繩索。他用手指愛撫那些褐色的老年斑。

  午夜一過,她的聲音便嘟嘟囔囔地不連貫起來,頭也往前直垂,他看見她睡著了,等了一會兒,然後鬆開手,踮起腳尖走進臥室。只花了兩分鐘,他便換上了自己的衣服,然後踮起腳尖走進浴室洗臉、洗手,洗和她接觸過的一切部位,一遍又一遍。最後他離開了公寓,在身後輕輕地關上門,彷佛怕驚醒她,而後走進了黑夜中。

  5

  15分鐘後,馬斯特森的汽車經過了比勒小姐和伯羅斯小姐的公寓。她們倆正穿著睡衣坐在將要熄滅的爐火前,暖和而舒適地呷著深夜裡的最後一杯可可。在斷斷續續的車流聲中,她們聽見了那輛汽車的漸強音。那聲音打斷了她們的閒談,她們滿懷興致、漫無目的地開始地推測是什麼使得人們在午夜出來奔波。她們這個時候還坐著沒去睡覺顯然不常見。明天是星期六,她們可以盡情享受一下深夜長談的樂趣。一想到明天早上可以睡個懶覺,她們便覺得舒服極了。

  她們一直在談論下午達格利什警司的來訪,一致同意談話很成功,幾乎可以說很快樂。達格利什似乎對茶很欣賞。他就坐在那裡,深深跌入她們最為舒適的扶手椅中,他們三人一起談著,好像他是一個地方牧師,毫無惡意,為人親切。

  他對比勒小姐說:「我想知道你所看到的佩爾斯護士的死亡過程。告訴我吧,把你從開車穿過醫院大門後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一切都告訴我吧。」

  比勒小姐便把她那天仔細觀察到的,以及她能清楚地描述出來的一切都告訴了他。對於在這半個小時中她所體會到的自己的重要性,以及他明顯表示出來的感激,她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很高興。她們都承認他是一個善於傾聽的人。當然,那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他也很聰明,善於叫人們開口說話。甚至連伯羅斯——在大部分談話過程中,她一直在旁邊觀察著,保持沉默——也忍不住提到她最近在威斯敏斯特圖書館遇到羅爾芙護士長一事,她也不知道究竟為什麼自己也被他吸引了。他的眼睛因為感興趣而發亮了,而當她把日期告訴他後,他的興致便變成了失望。比勒小姐也說她們不可能弄錯。他失望了,羅爾芙護士長被人看到在圖書館裡的日期不對。

  6

  達格利什從他的書桌抽屜上取下鑰匙,鎖上辦公室的門,從南丁格爾大樓的邊門出來,準備走路回到獵鷹者武器旅館,這時已經過了深夜11點。在轉彎處,小路開始變得狹窄,慢慢消失在了樹林的漆黑陰影之中。他回頭看著這幢荒涼的建築,它是那麼龐大,充滿了不祥之兆。那四個角塔映襯在深夜的天空之下,黑漆漆的。整個大樓幾乎一片黑暗,只有一扇窗子亮著燈,他花了一分鐘去辨認那個房間。看來瑪麗·泰勒在她的臥室里,還沒有睡。那燈光只是微弱的一線,或許是床頭燈發出的,當他這樣注視著屋中的光線時,它熄滅了。

  他往溫切斯特路大門走去。這裡的樹緊靠路邊。那些黑色的樹枝覆蓋在他的頭頂,連最近的路燈發出的昏暗燈光也被它們阻斷了。他在一片漆黑中走了大約50碼,腳步快速地踏在枯樹葉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他的身體處在一種疲倦的狀態中,彷佛精神和肉體分離了開來,肉體已經習慣於現實,在這熟悉的物質世界裡半睡半醒地移動著,而解放了的心靈則飛進了一個不受控制的軌道,在那裡,幻想和現實各自不分高下地露出一張模稜兩可的臉。達格利什對自己這麼疲倦感到無法理解。這回的工作並不比以往任何一次更艱苦。他一直是每天長時間地工作,在案件偵破中每天工作16個小時對於他已是家常便飯了。這次他卻覺得格外疲倦,不是因為受到挫折或失敗導致元氣大傷。這個案子明天上午就會破。今天晚上再晚些時候,馬斯特森就會帶回拼板遊戲中互相交錯拼接的另一塊,整個拼圖就將拼接起來。至多還有兩天,他就會離開南丁格爾大樓。兩天以後他就要和大樓西南角的角樓里那間金白二色的房間見最後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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