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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句話是斷斷續續說出來的,一有機會她便貼著他的耳朵說上幾個字。但她既不氣喘也沒有語無倫次。她精神足得很,能一邊跳舞一邊談話。倒是馬斯特森感覺有點緊張。又是一次手挽手向前進,伴隨著多雷的旋律,以側行並步為結束。她一步都沒有走錯。這個老女人即便在學校里沒有學會優雅或熱忱,但他們還是使她受到了很好的教育。

  「所以你便過去把你知道的事告訴了他,要他從自己利潤中削去一點?」

  「他不相信。他說是馬丁神志不清,搞錯了,他可以為所有的護士長做出個人的擔保,但他還是從帳單上減去了50英鎊。」

  她滿意地笑了,那種笑令人討厭。馬斯特森很吃驚。即便科特里-布里格斯相信了這個故事,他也沒有理由從帳單中減去這麼一筆不容小覷的款項。他並不負責徵召或安排護士的事宜,沒有什麼可擔憂的。馬斯特森不知道他是否相信這個故事。很顯然,不管是對醫院管理委員會還是對護士長,他什麼都沒有說。或許這也是真的,他能為所有護士長做出個人擔保,那50英鎊的減免僅僅是叫一個令人厭煩的女人閉嘴而做出的姿態。但是科特里-布里格斯給馬斯特森的印象是,他並不是那類屈服於敲詐的男人,絕不會放棄自己應得的每一個便士。

  正在此時,音樂戛然而止。馬斯特森對德廷格太太善意地笑著,把她領回座位。掌聲持續響著,直到他們回到自己的桌旁才突然停下,那個時髦男人宣讀了下一個舞蹈。馬斯特森四處尋找侍者,把他叫過來。

  「那麼,現在看來,」他對他的舞伴說,「那不算壞,是嗎?今晚剩下的時間裡,只要你好好表現,我甚至會送你回家。」

  他真的把她送回了家。他們離開得比較早,但在他最終離開貝克街公寓樓時也已是午夜之後很久了。那時,他確信自己已經把她知道的所有故事都掏出來了。他們回來後,她借著酒勁開始變得傷感起來,他覺得那是今晚取得的勝利以及杜松子酒的作用。舞蹈後的時間裡,他一直為她叫杜松子酒,把握著不讓她醉到不能控制的地步,卻又能使她滔滔不絕、有問必答。可是一路回家卻像做噩夢一樣,首先是計程車司機把他們倆從舞廳送到南岸停車場時不斷地打量他們,目光里混雜著好奇和輕蔑,再就是當他們到達賽維勒公寓大樓時,大廳里的門房那種表示厭惡的傲慢態度,二者都讓他覺得不自在。一進入公寓,他便又是哄勸、又是撫慰、又是恐嚇地叫她安靜下來,又在那個髒得令人難以置信的廚房裡為他們兩人沏了黑咖啡。他心想,這真是一個懶婆娘的廚房,並很高興又找到了一條瞧不起她的理由。他把咖啡端給她,答應說自己當然不會離開她,下個星期六還會來,他們倆要做長期舞伴。到深夜時,他把所有想知道的有關馬丁·德廷格的情報,包括他的職業生涯,以及他在約翰·卡朋達醫院住院的過程都搞到手了。有關醫院的情況並不是太多。馬丁住院的一個星期里,他母親去看他的次數不是很多。去了又有什麼用呢?她又不能為他做什麼事。他大多數時間都不省人事,即便醒來了也沒有真的認出她來。當然,只除了一次。她當時希望聽到一點安慰和感激的話,但是她聽到的只是古怪的笑聲和關於伊爾姆蓋德·格羅貝爾的話。多年以前他就把那個故事告訴過她了。她一聽到這件事就煩。一個男人在臨死時應該想到的是他的母親。坐在那裡看著他真是一件可怕的苦差事。她是一個敏感的人,醫院令她不安。已故的老德廷格先生一直沒弄明白她是多麼的敏感。

  顯然有很多事情老德廷格先生沒弄明白,這中間就包括他妻子的性需求。馬斯特森毫無興致地聽著她的婚姻故事。這通常是一個沒有得到滿足的妻子,一個受氣包的丈夫和一個不幸的、敏感的孩子的故事。馬斯特森對此毫無憐憫。他對人並無特別的興趣,通常將他們劃分為兩大類:一類遵紀守法;一類是壞人、惡棍。他和後一類人展開著永無休止的戰爭,如他所知,這是他的某種不能言說的天性所需。他只對事實感興趣。他知道,任何一個人來過犯罪現場,就會留下某種證據或是把什麼東西拿走。找到那個證據便是偵探的事。他知道指紋從不會說謊,他還知道人們行事經常是非理性的,不管他們是無辜的還是有罪的。他還知道事實在法庭一經擺出,就會把你打垮。他還知道動機是無法預言的,雖然他常常有足夠的誠意去認識他自己的動機。在他進入朱莉婭·帕多身體的那個非常時刻,便產生一個想法:他的行為,以及其中的激動和興奮,在某種方式上是與達格利什直接對抗的。他也從未想過要問一下自己為什麼。那只會是無益的思考。他從未想過這是否是一種惡行、是否會遭到報應,那個姑娘也是一樣。

  「你會明白,一個男人在臨死時應該想見他的母親。坐在那裡聽著那種可怕的呼吸聲真是太恐怖了。那種聲音先是軟的,然後又可怕地高起來了。當然,他有一間單獨的病房,那就是醫院收費那麼高的原因。他沒有國家醫療保險。整個病區里其他的病人必定都聽到了那種聲音。」

  「那是薛尼-斯托克斯呼吸,」馬斯特森說,「在它之後便是臨死前的嘶叫聲了。」

  「他們總得做點什麼吧。它使我非常不安。他的特護也總該想點辦法吧,那個長相平平的人。我想她還是盡責的,但她從未替我著想。畢竟,活著的人更需要關注。她也沒有什麼事情可為馬丁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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