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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看她滿臉淚跡,說:“靈靈,你本不是我們中最愛哭的。最愛哭的,是我。”
“但申宏發走後,我連他在哪裡都不知道。只好自己買了個匣子,約定將他忘記就把匣子丟棄,”真心平和地看著蔣言靈說:“盒子被放到寺廟後山了,生前他為幫派作惡太多,希望他能皈依淨土。”
“你已經不傷心了嗎?”
真心說:“痛苦都是有期限的,身體比你遺忘地更快,很殘酷。”
她們站起來一同離開,山道上挺著嘉怡男友的敞篷車,車上的男人還是波波,兩人送蔣言靈回家,下車後真心拉住她說:“我會掛念你,難過就換個環境,把我們忘掉。”
蔣言靈的眼淚奪眶而出,她說:“我做不到……”
“你那麼脆弱敏感,我們怎麼放心得下?”
一聽到久違的“我們”,蔣言靈哭得泣不成聲。她忍了太久,撐了太久,麻木了太久,不是忘記,反而是因為更在意。
她終於回到學校上學,蒼白的臉少有血色,但經過這段時間的調理總算沒有虛弱,那時候的她,像個紙片人。
見她返校,程施片刻不離地跟在她身邊,說:“嘉怡去之後幾天,班主任開了班級追悼會。”
“我知道,我沒來。”
程施立刻說:“我沒有那個意思……不是在怪你……”
蔣言靈長吐一口氣,說:“施施,有件事……我想現在告訴你。”
程施說:“你說。”
“我可能……不能陪你去新加坡了……”蔣言靈說,“祝願你打進集訓隊,然後……換個人去吧……”
程施焦急地說:“為什麼?因為嘉怡嗎……?”
“也是……也不是……”蔣言靈吞吞吐吐,“我就要走了,去別的城市,等不到你打贏那一天了。”
程施急切地問:“去哪裡?很遠嗎?”
蔣言靈強忍著淚水點頭,說:“很遠……遠到你會把我忘記。”
“我怎麼會忘了你!靈靈!我……我喜歡你啊,”程施絕望地說,“靈靈,我喜歡你,比朋友還要喜歡的那種。”
蔣言靈痛苦地說:“對不起……我一直都不知道。”
程施輕聲說:“知道了……你會留下來嗎?”
蔣言靈反覆地說“對不起”,像做了壞事。
程施問:“我……還能在地圖上找到你吧……”
蔣言靈邊哭邊笑,說:“當然可以。”
冼澄海畢業回國,一直有回內地發展的意願,得知這一消息,一直很排斥外婆“回不回上海”的蔣言靈竟然提出要一起回去,淑君和外婆都很是震驚,蔣言靈說:“我還有三年,就成年了。”
“你不能照顧好自己,現在回去還太早,”淑君勸說她,“言靈,你是在躲我們嗎?”
蔣言靈說:“那還不至於,我照顧自己十多年,有點準備。”
她說話很沖,是找不到緩和的方式。
淑君臉色有變,說:“澄海也是孩子……”
冼澄海在旁邊摻和:“我比她大了可不止一點點,我會對她視如己出!”
視如己出……這個詞在家庭里……總有那麼點微妙。
“媽。”蔣言靈喊。
淑君愣了,在座的所有人都愣了。
蔣言靈說:“我喊你一聲媽媽,行嗎?我想回去了,乖乖的。”
淑君尚未從震驚中走出,急不可待地說:“你說什麼……靈靈……你……你再喊一遍?”
“媽媽!我說媽!”蔣言靈回應。
冼澄海也不自覺地說:“妹子誒……”
“哥!今天開始,你就是我親哥!”蔣言靈回應道。
冼澄海像觸電一樣抖了一下,沒說話。
這是她的至親,她卻用愛來作為綁架的籌碼。淑君答應了,在那聲媽媽之後,代價是再次的告別。
冼澄海問她:“你想什麼時候走?”
蔣言靈答:“越快越好。”
六月,她踏上了去內地的飛機。登機前她連目的地是哪兒都不知道,總之是個很遙遠的地方,遠到幾乎要將這裡的人事統統忘卻。在機窗邊最後看了一眼這片土地,這裡的海,這裡的港灣,這裡穿梭的市民和密集的建築。
再見了。
她手上捏著是能聽到海浪聲的螺貝,再見,程施、嘉怡、真心……
還有冬箐。
如果我們能遇見,如果你還記得我。
第 27 章
飛機降落在一個北國城市,從機上俯視已經能略觀它的大氣磅礴,這座城市大到她無法想像,還是重重的框架格局,如同舊時唐朝分三六九等的城區。
這裡的氣候異常乾燥,夏天也是干悶、憋屈的熱,她有點懷念粘膩的海風,能把人吹黑的那種。剛出機場她就感受到人們出離的熱情,說話帶著豪氣的口音,冼澄海握著她的手腕在人群中殺開一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