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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埃德加·彭斯先生呢?”娜奧米問,“他和那個打扮得像海盜船長的人擁抱,他們認識?”

  “我想是的。”

  “你不如去問問彭斯先生,這艘幽靈船是怎麼回事?它會把我們帶到哪裡?”

  艾薩克轉頭去搜尋埃德加,發現他已和海盜船長去了船頭。兩個人親昵地靠在一起,埃德加的一隻手甚至環在海盜船長的腰上,就像男人摟著他的姑娘。娜奧米發現他們的關係了嗎?“人魚跳躍”號的船員知道他們的船主有一個幽靈同□□人嗎?

  大學教授扶著船舷,緩緩向埃德加那邊走去。他靠近時聽見埃德加在與海盜船長說話。他不是故意要偷聽的,只是太過好奇,所以拼命把那些句子往耳朵里塞。

  “自從上次見到你,過去了多少年?我簡直都不想再數了……”

  “這段時間發生了許多事,許許多多的事,恐怕比從前一百年加起來都要多……”

  “……大蕭條?我和你說過大蕭條嗎?失業的人要靠從垃圾堆里撿垃圾過活……”

  “現在的美國總統是個小兒麻痹症患者,他在白宮新建了一個橢圓形辦公廳,裡面放了張特製的桌子,以擋住他的腿……”

  “……戰爭又開始了,我那些同胞,他們企圖統治世界……第二次……”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十幾年來發生的各種大事,似乎迫不及待地把這個世界的變化說給他的愛人聽。海盜船長邊聽邊點頭或是搖頭,以表達自己的見解,卻一言不發。其他的幽靈水手也一句話也不說。整艘船籠罩在詭異的沉默中。艾薩克猜想,並非是他們不願說話,而是死去的人無法同仍在陽世的人交流。能夠以幽靈的形式留在世上,已經是奇蹟中的奇蹟了。

  埃德加說著說著,忽然發覺艾薩克就在不遠處盯著他們。他猛地回頭,充滿敵意地瞪著艾薩克。大學教授舉起雙手:“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打攪你們,我只是想問問,這艘船會把我們帶到哪兒?”

  埃德加轉向海盜船長,“你會把我們送到紐約,對嗎?”

  海盜船長點點頭。

  埃德加抱著他,轉了個身,讓海盜船長背對著艾薩克,他自己則越過船長的肩膀,將冰冷的視線投向艾薩克:“紐約,你已經聽見了。現在,走開,別打攪我們。”

  艾薩克灰溜溜地跑回妻子那裡,把船頭留給埃德加和他追尋了多年方才重逢的幽靈愛人。

  作者有話要說:

  57

  57、恐懼風暴09 …

  艾薩克摟著妻子,妻子抱著女孩,一家三口靠坐在桅杆下面,打起了瞌睡。他們的逃亡持續了那麼久,現在總算有機會歇一歇了,放鬆下來之後,身體就覺得特別疲憊,三人很快就蒙睡神召喚,打起了瞌睡。

  不知過了多久,艾薩克聽見有人喊:“快看!那雕像!”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娜奧米和瑞秋也被他的動作驚醒。

  “怎麼了?”他嘟囔著,靠著桅杆站了起來。船上的幽靈水手仍處變不驚地工作著,“人魚跳躍”號的船員則聚在船的左舷,朝遠處指指點點。艾薩克往他們所知的方向看去,頓時覺得心臟快要躍出嗓子眼了。

  海盜船周圍的迷霧不知何時已經散去,天已微亮,但還不到破曉時分。他們可以看清周圍的景色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尊巨大的雕像——一位姿態高貴的女神,身穿古希臘式的長袍,頭戴尖芒王冠,一手捧著書本,一手高舉火炬。

  艾薩克無法壓抑自己激動的心情,驚呼出聲:“是自由女神像!”女神像屹立在哈德遜河口的貝德路島上,是為了紀念獨立戰爭一百周年,由法國贈送給美國的禮物,女神像手裡捧的,正是那著名的《獨立宣言》。才不過一夜過去,他們竟已從布雷斯特到達了紐約?!

  海盜船停船拋錨,水手們忙碌起來,放下了一艘木頭小艇。一名水手指著小艇,做出划槳的動作,又指著遠處的碼頭。艾薩克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讓他們自己划船上岸。說來也是,假如一艘18世紀的海盜船來到紐約,肯定會引起轟動的。

  艾薩克一家和“人魚跳躍”號的船員依次上了小艇,最後留在海盜船上的還是埃德加。海盜船長與他手牽著手,一起來到登船口。

  “這麼說,我們又得分開了?”埃德加淒涼地說。

  船長堅定地推開他,似乎要把他趕上小艇。埃德加一臉不情願。

  “命運為何對我們如此殘酷,讓我們一次又一次相遇,卻又一次又一次別離?”

  船長搖搖頭,似乎在說他也不知道。

  “那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船長抬起手,輕輕撫摸埃德加的臉頰,為他撥開被海風吹拂得凌亂的頭髮。他湊過去,在吸血鬼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當他準備分開的時候,埃德加不顧一切地又吻了上去。他們長久地親吻,像年輕人第一次偷嘗禁果的吻,又像世界末日前最後一次忘情的吻。熱烈而絕望。

  最後,海盜船長再一次推開埃德加。吸血鬼拉著他的手,留戀不舍地後退,可他們的手還牽在一起。埃德加看起來似乎馬上就會哭出來。艾薩克想或許他們得叫幾個水手把埃德加五花大綁,才能抬著他離開海盜船。但是出乎他意料,埃德加鬆開了海盜船長的手,轉身跳出船舷,輕盈地落在小艇上。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保持著沉默,埋頭努力划槳。埃德加一直依依不捨地望著那艘船,船上的幽靈船長也一直凝望著他們,直到濃霧又起,海盜船像魔術師手裡的鴿子,迅速被白色的霧氣吞沒。假如有人此時在碼頭上向這個方向眺望,只能看見水天相接的地方浮起了罕見的大霧,霧裡有什麼東西時隱時現,可沒人能看清那到底是什麼,就連視力絕佳的血族也不行。

  十個人劃著名小艇靠上碼頭,在岸上有一群人在等他們。這群人個個身穿黑衣,同在歐洲幫助艾薩克一家逃亡的黑衣人十分相似,但不同的是,紐約這群人的胸前都別著一枚銀色徽章。

  黑衣人把他們拉上岸,其中有個看上去像頭領的人對埃德加說:“歡迎您回來,父親。昨夜才收到您出發的電報,沒想到今晨您就到達了。”

  埃德加潦糙地寒暄了幾句。

  “您的船半路上遇到什麼事故了嗎?您是乘彭斯船長的船過來的?”

  “嗯。”埃德加把手指插進自己的頭髮里,“詳細的事你去問大副吧,我很累。”

  貌似黑衣人頭領的人面帶同情的表情說:“好的,我明白了。”

  他轉向艾薩克,禮貌地和他握了握手。他雖然管埃德加叫父親,面相卻和埃德加一般年輕,說話是地道的美國口音。

  “您好,格拉克曼教授,我是喬治·彭斯。我代表我的同儕歡迎您和您的家人。”

  艾薩克和他交握的手在發抖。這個年輕人也是吸血鬼,他的手和埃德加一樣冰冷。

  “我……非常感謝你們伸出援手,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你們在危難中給予我們一家的幫助。”

  “不必客氣,格拉克曼教授。我已為你們訂好了酒店,接下來有一位接待員送你們過去。好好休息一下,在紐約逛逛——雖然現在是戰時,也沒有什麼好逛的。接待員會協助您辦理手續,同政府官員會面什麼的。不必擔心,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

  “這就是我們一家橫渡大西洋,從布雷斯特來到紐約的經過。作為逃難的猶太人,以及有那群黑衣人的幫助,我們很容易在美國定居了。後來戰爭勝利了,法西斯被打倒,達特茅斯學院給我寄了封聘書,我就帶著娜奧米和瑞秋搬到了新罕布夏州居住。我和娜奧米沒有孩子,所以收養瑞秋為養女。安定下來後,瑞秋的狀況逐漸好了起來,一年後就去上學了——現在她在另一所常春藤盟校念書。自從我們一家搬到新罕布夏州,就再也沒同吸血鬼或是那群神秘黑衣人打過交道了。

  “因為那次經歷,我對超自然現象和生物發生了無與倫比的興趣,而我本來就是研究鍊金術和巫術史的,所以鍊金術當然成了我的首要研究對象。我考察了歐洲鍊金術在美洲的傳承,自然而然,我注意到了莉蓮娜·霍克——鍊金女王——的生平。由於一些機緣巧合,我得到了她的研究筆記,這些年一直致力於筆記的翻譯工作。我的研究成果大部分都寫在這篇論文裡,但是我一個字都沒提過‘靈魂方程式’。所以,亞當,我已經把我知道的事都說出來了,你是不是也應該說說你的故事?你為什麼要尋找靈魂方程式?”

  咖啡店裡,艾薩克·格拉克曼教授與亞當·勒梅對坐。他們已經喝了好幾杯咖啡,當艾薩克的故事說完時,太陽已越過中天,挪到了西邊。

  亞當垂下眼睛,盯著桌上的論文,出了會兒神,然後抬起頭說:“如果我說我來自未來,穿越時空到達此地,您相信嗎?”

  艾薩克微微吃驚,但是還遠沒有到瞠目結舌的地步。

  “為什麼不呢?”他聳聳肩,“世界上有吸血鬼,有幽靈,那麼有人能穿越時空也很正常吧?”

  亞當笑了起來。

  “我來自公元2014年的紐約。因為某些緣由——很抱歉,教授,我真的不能說——我的靈魂在不斷衰弱,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它會完全消亡,我將變成一具行屍走肉。所以我必須尋找方程式,用它的力量鞏固我的靈魂。但是在我那個時代,方程式早已被毀掉了,所以我就……利用某種辦法,穿梭時空,回到過去,回到方程式還存在的那個年代,這樣才能得到它們。我不想死,教授,我想活下去,我有深愛的、並且也愛著我的人,我不能讓他們孤獨地留在世界上。我想活下去。”

  艾薩克揉了揉眼角。

  “我明白。”他邊頷首邊說,“我明白,亞當。如果不是為了活下去,我也不會帶著家人逃到美國。‘想要活下去’,這個我比誰都懂。在我得到方程式手稿的那一天,我就知道,遲早我要把它交給什麼人,它不屬於我,我只是暫時保管它而已。我想,用它來救人一命,總比眼睜睜看著他人去死要好。我可以給你靈魂方程式。”

  亞當面露喜色,可接著又憂慮地說:“但是您有條件,對嗎?”

  “對,當然。我不可能把它白白交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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