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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平聽出這是她的肺腑之言,感動之餘道:“弟子如何能與老師相較,自是萬萬不如的。”

  賀砄昔日名聲之大,學富才高,被欽點為翰林院侍讀,朝中兩黨都想拉攏。只是她向來清高自傲,不願同流合污,也厭惡官場風氣,這才歸隱回鄉。清平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否則不會夤夜趕來,心潮起伏之餘也添了幾分心酸難過。

  “都是一樣的。”賀砄似乎也想起了從前,只是笑著搖了搖頭,起身道:“這路上回去也要耽擱數十日,你大可再想一想,這世上紛紛擾擾的事,也未必要想的太明白。”

  清平起身相送,行禮道:“今日一別,不知日後何時再見,還望老師多多保重。”

  賀砄含笑道:“好。”

  長街在沉沉夜色里被薄霧掩蓋,清平將賀砄送上馬車,目送她離開,師徒二人就此別過。

  .

  雨聲淅瀝,輕柔地依附在屋瓦檐角,無聲無息地落在青石板上,濺起一簇小小的水花。

  吳鉞跪在院子中間,衣服已經被細雨打濕了,她背脊挺的筆直,沉默地注視著屋子。

  屋中隱約有動靜傳來:“……不孝……膽大妄為……”

  她依稀記得母親前幾日的話:“我怎麼有你這麼一個女兒!真是家門不幸,要是放任你繼續下去,怕是要遭來滅族之禍!”

  吳鉞看著她漲紅的臉,平靜地問道:“母親何以如此動怒,我如果不這麼去做,吳家恐怕就要赴上嶺南謝家的老路了!”

  “你說什麼……你這不肖女!”

  馬上就要到冬月了,天氣漸漸寒冷。吳鉞跪了半宿,濕透的衣裳緊貼在身上,寒意砭骨,人早已經麻木了。只是再怎麼冷,都比不過那日她無意中聽到母親與姐姐所說的事來的讓人寒心。因謝家與藩王勾結,滿門賜死,謝家所剩的產業都由官府接手,這本沒什麼,只是她聽到母親似乎有接手這些產業的意思,便勸說母親,此時吳家應當避嫌,不要去碰這些產業,若是接了下來,引起朝廷忌憚,而吳家在賀州獨大,難保不會成為下一個謝家。

  那日便遭到了母親的斥責,而昨日,不知是何人走漏的消息,吳鉞私見原隨一事被族中人知道,這下子事情鬧大了,幾位對她向來不滿的親長更是不憚落井下石的,在族會上鬧了起來。連一貫偏愛她的祖母都沒有為她說話,到了最後,她母親氣急,罰她跪在院中反省。

  吳鉞倒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聽到那幾個姨母叫囂著要將她逐出家門,從族譜上除名,她也沒多大觸動。在雨中淋了許久,她聽著那些話,卻是越來越覺得輕鬆,那些曾經壓在心頭的重任,都慢慢卸了下去。少年時母親耳提命面的家族榮光,苦讀數載,但卻因那句一門不過三官止步於仕途。那一點熱血也漸漸歸於寒涼,雄心壯志也在日復一日的瑣事中磋磨。她在雨中跪了許久,好像一場大夢終醒。從此門中生,而今也將生養之恩悉數回報盡了。這個家以後是什麼樣子,似乎都與她沒什麼干係了。

  人人都是這般貪婪,總想要更多,貪心的人是不會被滿足的,正如她的母親和姨母。吳鉞想了一會,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回房洗漱。她收拾好東西,將封存在高架之上的古琴取了下來背在身上,就這麼離開了家。

  她去了一趟法合寺,大殿中香火依舊,並沒有什麼變化。她走到一處長生位牌邊,位牌前的瓷碗裡水已經幹了,露出一截褪色的繩結,她伸手勾起,取下放在懷裡收好,對那位牌輕聲道:“阿盈,我要走了。行路不便,不能帶你一起去,就用這塊玉佩,權當是你我一同走了。”

  燭火倏然跳動,好像冥冥之中,真有人附和了她的話。吳鉞露出笑來,道:“那這就走了。”

  寺中的古樹無聲佇立著,她踏過落葉,義無反顧地投向茫茫雨夜。

  第232章 歸來

  日出之時, 海面金紅爍爍, 如沸水欲騰。數十隻海鳥停在碼頭的風帆上, 看著地上的人們來來往往。

  今天是啟程的日子, 邵洺站在甲板上看著金紅褪去,海面轉為青綠, 饒是這見慣了的景象,也因遠行的緣故, 漸漸蒙上一層哀愁。晨霧中難辨燈樓所在, 隱約聽到鈴聲傳來, 再去細聽,卻只聽到海浪拍打的聲音。

  “浮天滄海遠, 來途若夢行……”

  他迎風獨自站了一會, 管事找到他回稟事情,邵洺收起愁緒,仔仔細細地核對過貨物, 召集管事們再三核實,到了中午, 船工們收了繩索, 唱起了熟悉的鄉曲。那是離鄉之人對故鄉的懷念, 歌聲一停,立即有人高喊:“開船嘍——”

  這一幕在海港極為常見,並沒有引起什麼驚動。卻有很多人辨認出船隊最末尾的那隻新船,好像是邵家工匠所造,一時間搬運貨物的人們紛紛抬頭看去, 有人大聲說道:“是邵家的船,邵家出海了!”

  眾人這才看清這是只規模龐大的船隊,從海港緩緩駛出,向深海前進。距離上一次邵家這麼大規模的船隊出海,已經過去有三十年之久,那次出航打通了代國與南洋諸國的航路,將貨物賣到了更遠的地方。

  那這一次出海,她們又將會去哪裡呢?

  這是許多人心中的疑問,也有人發現不對,為何邵家這次出海,先前卻一點動靜也沒有,這似乎不太符合閩州邵家的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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