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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平答道:“你不必謝我,我卻要謝你。”

  姚濱道:“這辰州大小事務都是大人擔著,我卻毫無作為,大人為何要謝我?”

  “那時已辰州的局勢來看,大人的無為便是有為,約束下屬,規勸世家,姚大人已經做的足夠了。”清平將桌案上的公文移開,向姚濱眨了眨眼,“姚大人以為呢?”

  姚濱卻道:“我只是擔憂大人回京,怕是……”

  清平道:“這便是我要拜託你的事了,朝中既然有人參我,還請你到時候不要為我說話,就將這無為做到底。”

  姚濱面上有些掛不住了:“莫非大人以為我是那種避涼附炎,巴高望上的小人?”

  清平搖搖頭道:“此事牽扯甚廣,恐怕要累及嚴閣老。你是她的學生,難保不會被拖下水。辰州以後的大局還要拜託你,推行新法,削翻,改制,哪樣是能輕易交予旁人來做的?”

  姚濱聽到改制一詞,出聲打斷道:“大人慎言,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清平揮了揮手道:“慎不慎言都這樣了,姚大人,今日不同與往昔,你以後可不能藏拙了,要不做出點政績來,這州牧之位未必能做的穩當。前州牧梁濮是因治水得功,姚大人,不知你又會如何呢,我還真想看看呢。”

  姚濱聽她這話總覺得有些奇怪,試探道:“大人是聽到什麼風聲了,朝廷是要……?”她本想說貶官,但又覺得事情沒到那個地步,還是不要輕易下定論,便及時收了聲,想著往好處說寬慰寬慰清平。

  清平也承她的情,扯了些閒話,又將自己前日所寫的一些心得贈於她,姚濱拿著東西,越想越奇怪,臨走前特地返回了道:“大人,辰州許多要職空缺,如果朝廷最後要降大人的職,大人不妨考慮外放。”說完她覺得這話有些直白,拉攏之意太明顯,腆著臉走了。

  清平聽罷心生感慨,只能在心底謝過了她一番好意。

  她知道自己的去留從不由得自己,但這次,她偏偏要做一回主。

  .

  離開辰州府衙的前一夜,突然書令來報,說是有人遞拜帖。這訪客深夜而至。不是有求於人便是有要事相告,清平本來已經睡下,又起來穿了衣服去廳堂見客。

  她見到那人先愣了一下,而後緊步走上前,行禮道:“老師,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賀砄,清平見她頭髮又白了許多,較之前年相比也顯得老了許多。賀砄抖了抖披風道:“聽說你要走了,便想著過來與你見一面。”

  清平請她坐上座,自己坐在下座,道:“是,朝廷下了公文,弟子明日就要走了。”

  賀砄瞅著她道:“我問你,如今參你的摺子只多不少,你此番來辰州,有些事情確實做的太過大膽了,又沒有知會上官,你師姐很難為你說話。如今她也只能壓著手下的摺子暫且不發,趁著這個空檔,你現在就可以上疏自辯,這也是來得及的。”

  清平猶豫了一會,決定還是說實話:“弟子不打算上疏自辯。”

  賀砄十分平靜,問道:“你是不想再做官了嗎?”

  清平低聲道:“是,弟子不願再做官了。”

  “你走到這一步,也是機緣巧合。像你這等年紀的人,還在外放或是六部歷練。你沒有家世,人也不夠圓滑,正因如此,現在所得的一切才十分不易。”賀砄慢慢說道,“仕途還沒開始走,難道你就這麼要放棄了?”

  清平答道:“正如老師所言,這一切來之不易。實不相瞞,從前弟子讀書,只想著要掙一份功名,能體面地活著罷了。但現在才知道,未必有了這些就能體面的活著。做官不容易,眼見黑的變成白的,白的又被人說成是黑的,其中曲曲直直,是是非非,都不是當初所想的那般簡單。”

  賀砄道:“能有這種體悟已經不易,為官難,難在哪裡?你看這官字,上有寶蓋,下有兩口。這兩口一是嘴,二是心。官這個字吶,要人心口如一,可是誰能做到?你見著黑白不分之事,卻不能順心開口,自然心存不滿,久生憤懣之意。”

  清平奉上茶,緩緩道:“我知道老師是一片好意,只是我心意已決,不願再參與這些是非。”

  賀砄道:“那到底是為什麼呢?”

  打更聲遙遙傳來,清平看向院外,清輝落了滿階,是說不出的靜謐溫柔。她思索良久,答道:“進退皆憂慮,我不是什麼大材,做不了棟樑。在官場歷練了這麼一遭,更是看的清楚了些。說來不怕老師笑,從前我盼著為官,想效力於朝廷。如今方知世事哪能盡如人意,這官當著當著,始終是心灰意冷多,官場詭譎莫測,知交好友零落,確實是再無心力撐下去了。”

  賀砄沒有接言,也隨她一起看著院外,想了許久後才道:“你想的這些,卻與我年輕的時候一樣。那時先帝沉迷清修,好幾年不曾上朝。官場貪墨橫行,朝廷也無作為。我便這麼在翰林院熬著,每日都是在消磨著,也不知自己到底要幹些什麼。雖在同儕中有些名聲,卻比不上那些阿諛諂媚之徒,眼見她們高升,心中豈能痛快?索性掛冠而去,這轉眼間,便已是垂暮之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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