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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功這麼重要嗎?”晏近喃喃問,停步,接過早先泡好的花茶,仰頭灌下,黃藥師自然而然地拿手帕出來擦拭她一額的汗,一邊叮囑著:“別喝太大口,小心又嗆著——”

  遲了,晏近已嗆著水,拼命咳嗽著。

  真是——黃藥師輕拍她背脊,好笑又好氣,又不是第一次了,偏生她不會從教訓中學到經驗,老是吃虧。

  晏近咳得淚汪汪,眼睛濕潤迷濛。

  黃藥師這才有空閒閒答道:“人在江湖,身在武林,武功怎麼不重要了?”

  晏近隨口說道:“爭得天下第一又有什麼好處?”忽然想起一件事,趕緊問,“爹,你不會在華山論劍再與人爭天下第一的名頭了吧?”不知是幾年後,有郭靖參加的那次華山論劍,黃藥師居然打不過郭靖,郭靖又敗在洪七公手下,然後西毒發病奪得第一,再後來的末次論劍,也無他第一的希望,唉,不如不去罷。

  黃藥師不語,隔了一會,舉起玉簫,幽幽吹了幾聲,神情有點異樣,慢慢道:“一年一度的華山絕頂論劍,便是不為了天下第一,五絕間的切磋,也是不容錯過的。”

  那倒是,不是生死決鬥也可以以武會友啊,要論心計,東邪是不在西毒之下的,南帝北丐光明磊落之輩更不必說。

  晏近側著頭,五絕個個身手不凡,不過,都為了個天下第一的名頭而爭得頭破血流各有生平憾事。

  好像沒一個是開開心心因武功好而得福的。

  “九陰真經,真是害人的東西,大夥都著魔了才會為一部書頭腦發熱勾心鬥角。”她低低嘀咕,感慨萬端,跟著又偷偷瞄向直接受害者之一,嘴唇動了動,“如果不是為了你想爭天下第一,她又怎麼會心智耗竭以致油盡燈枯?如果讓我拿到九陰真經一定要毀掉不讓它再害得家破人亡——”她倒想做件好事,免得再生事端。

  啪的一聲,玉簫當場折斷,跌落地上。

  黃藥師面沉如水,盯了她一眼,眼裡竟有森厲之色,晏近茫然,頸上寒毛直豎,卻不知她聲音雖低,但黃藥師耳力何等厲害,自一字不漏聽到。

  九陰真經對於黃藥師來說有特殊意義,他的妻子可以說是因此難產而死,任憑黃藥師智計絕世,終於也救不了愛妻的性命,實乃他生平大恨、至痛。

  “我不管你是如何知道這些事的,但關係到你母親——我不許你再有第二次。”他一字一頓,“如果不是為了九陰真經,你母親又怎麼會心智耗竭——”他舉起手,眼神狠厲,就要打她一巴掌,但瞧著她震驚的臉蛋,神色漸漸地轉為悽然,終是捨不得下手,一咬牙,就要拂袖而去,走了幾步,急怒之中仍然記得留下交代,“我暫時不想見到你,這幾天你自已練功罷。”

  這才飛身掠走。

  人影閃沒之後才聽到砰地大響,卻是樓台被黃藥師震怒之下擊中,力量過猛,要呆他離開後才轟然倒塌,。

  經書被徒弟偷走,但為什麼馮衡要不顧體弱,冒著性命之險耗盡心智默寫經書?又是什麼令得她肯定,此書對丈夫的重要性呢?

  這是黃藥師心中的一根刺,微微一動便是痛入骨髓,是他的死穴。

  妻子是為他而死的,他再清楚不過。

  但世上並沒有後悔藥,他更清楚這一慘澹事實,卻在今日,讓小女孩血淋淋地掀開傷口。

  這是個碰不得的傷口、禁忌。

  提醒著他失去了如何珍惜重要的人,只為了他的爭強好勝。

  近呆若木雞,好半天,才傻傻道,“默寫經書的不是我的母親啊。”她連提供給自己血肉的人是誰都不曉得。

  晏近整整二天沒看到黃藥師了。

  二天沒有看到那張臉,聽不到他的聲音,心中空蕩蕩的,很是不安。

  哦,不是他故意避而不見,而晏近躲開來反省。

  因為他在生氣,而且說過暫時不想見到她,所以為防止他無意中見到她,晏近只有躲閃的份。

  可是很不習慣呀,晚上在最愛的花叢中躺了半天,近還是不能靜下心,她數著手指頭,不能看到他的臉,聽到他的訓話,或是讓他牽著手走著,抱著飛飛,也不能躺到他腿上睡覺,唉,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不錯。

  晏近反省的結果是,決定以後不要再在他眼前提起他的家人,無論是亡妻還是寶貝女兒。

  好想好想睡覺啊,但是睡不著。

  她翻來覆去,合上眼,又張開眼睛,眨眼,再重複閉眼睜眼的動作。

  青影晃動,身形如鬼魅飄忽,一想,便一閃出現了。

  啊,鐵青的臉,生氣了,真像真人哩。

  她抬起手,摸摸。

  有溫度,熱熱的,下巴長出了細碎的鬍髭,摸著扎手,但划過手心,又痒痒的。

  “摸夠了嗎?”陰鬱的磨牙的聲音,眼眸深處,似有一團火在閃爍,一閃而過,不知是惱火還是狂喜。

  晏近嚇了一跳,吃吃道:“真真真的是你你啊?”

  桃花島 第十章

  第十章黃藥師冷哼一聲,四周溫度下降,握住她在自己臉上摸來摸去的手,晏近縮縮肩頭,老老實實地讓他拉起來。

  她一站定,他指尖微微動了動,就毫不遲疑地抽開手。

  一件絨毛披風落到她身上。

  “給我一個理由。”緊繃繃的表情。

  晏近回不了神,仍在留戀剛才他手心的熾熱溫度,不是說不想見到她嗎?怎麼又見面了?但是,不明白不妨礙她的開心,她試著去牽他的手,黃藥師手一縮,嘴唇抿成直線,冷峭似刀鋒逼面來,“說。”

  晏近無可奈何,認真從頭思考,什麼理由?什麼樣的理由?為了什麼的理由?啊,難道是因為她沒好好練功退步了?黃藥師不悅地提醒道:“約法三章。”

  不許到屋外過夜,不許到處亂睡。

  晏近怪委屈地道:“是你說不想見到我的,我如果在屋裡睡了,碰面了不是我的錯嗎?”討好地朝他笑笑,“我有自己練輕功的,白天都有練。”

  黃藥師幾乎抓狂,他故意抑制自己不去看她,算是小小冷落一下,雖然還是牽掛著她有沒有吃飽,睡得好不好,有沒有著涼,會不會想著自己,僅僅是一天一夜就心神不定,想著臨走前她吃驚的眼神,遲疑著要不要哄下她。

  他煩躁地去找周伯通晦氣,回來後終於忍不住想順便“碰巧”經過她練功的地方去,誰知卻見不到人影,意外之下,問人才驚覺她都不回屋吃飯,飛奔到她臥室,也是枕冷衾涼,毫無暖氣,一顆心頓時沉沒於冰山中。

  難道她又受不了離家出走了?

  這一去,人海茫茫,她又毫無自保能力,幾時才是重逢之日?

  他一個下午搜遍全島,確定沒人離島,船隻未失,才稍稍安心。

  也不知是心痛還是焦慮,惱怒還是著急,以為她離開了時那種瞬間劇烈的波動,讓黃藥師胸口發疼不已。

  結果不是失蹤,居然是因為曲解他的一句話。

  那麼他的擔憂操心失控算什麼?簡直就是笑話!

  晏近沒有看到他冷厲的表情,只是專心地去拉他手。

  黃藥師還想閃開,莫名地心中一軟,任她牽住手,面上仍是不解凍,道:“下次不許這樣想,就算我說暫時不想見你,也不許不遵守約定。”如果找不到了怎麼辦?如果晚一點才發覺怎麼辦?如果再有下一次,黃藥師眸中冷光一閃,有種再三考慮後將人鎖起來的衝動。

  將人帶回屋裡,又監視她喝碗骨頭燉瓜湯,洗個熱水澡,黃藥師才離開。

  人一踏出門,面上頓時冷得可刮下冰霜來,島上的人,又得清理一批了,居然這樣大意不細心。

  眼裡有一絲困惑。

  找到人的剎那,好想狠狠抱住她,大力搖晃,問她為什麼要來出驚魂記,又想什麼也不問,只要她還在這裡還對著自己笑就好。

  這樣在乎,不太對勁。從頭到腳都要操心,化身百忙保姆?

  以前蓉兒再怎樣闖禍,他都是一笑置之,縱容寵愛,因為她聰明過人,只有她欺負人的份,所以才不擔憂只寵她嬌慣她嗎?

  因為,如今的這一個,太過笨手笨腳,不管不行嗎?

  晏近一覺好睡,坐在床上,伸個長長的懶腰,嘴角翹得高高的。

  昨晚黃藥師親自去逮她,又送她回來,還盯緊她至入睡,和以前一樣,是不是代表他不再生氣了?

  早餐是黃藥師的手藝,晏近一邊吃一邊呵呵笑,打從骨子裡歡喜。

  不過,等她自動地練了半天功夫,自覺小有進步後,還是沒見到他一抹衣角更別提本尊。

  難道不是和好了?她困惑萬分,待她如同從前細心,有生氣的人還那樣做嗎?他是不想見她,還是一時走不開見不了而已?

  晏近換過衣裳,最近她不知不覺間已將變式服調換成最貼身的內衣,外頭都是穿著按照黃藥師品味運送來的款式,整整四大箱,春夏秋冬裝俱全,她最喜簡潔易穿的,當然,有時,很經常是他幫她配搭對應的外套夾襖大氅之類的,至於首飾,她從來只用條帶子束髮,其他全部裝在盒子裡塞入床底。

  黃藥師會在什麼地方?

  尋人她最厲害了,沒有她找不到的人,尤其是占據地利,有花木的地方就是她的地盤。

  晏近傍花拂葉,穿過迷宮似的小徑,柳暗花明,眼前忽然出現了一片白色花叢,重重疊疊,宛似一座白花堆成的小湖,之中有一塊東西高高隆起,晏近心中一動,緩慢走近,果然那白花是座石墳,墳前墓碑上刻著“桃花島女主馮氏埋香之冢”。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墓碑,她站定不動,痴痴地看著佳木蔥籠,異卉爛縵,伸出手輕輕撫著那行字,桃花島女主——馮氏埋香之冢。

  好多種花香混合在一起。

  那墓前四時鮮花常開,每種都是黃藥師精選的天下名種,其珍稀名貴可見一斑。

  非常美麗嬌艷的鮮花,繁花似錦,各自分香吐艷,半點不愁寂寞無聊。

  忽然一個念頭浮現起來:——

  不知道我死後,有沒有人為我種遍天下花卉?

  身體仿佛有自己的記憶,將墓碑向左推了三下,又向右推三下,然後用力向前扳動,墓碑緩緩移開,露出一條石砌的地道,她走入地道,轉了三個彎,又開了機括,打開一道石門,進入墓中壙室。

  室中壁間案頭儘是古物珍玩、名畫法書,沒一件不是價值連城的精品。

  晏近悄悄掃了一眼,暗暗咋舌,這麼多,全都是他一個人弄到手的?不愧是東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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