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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主的五感是從出生便有的,他的習性與胎里母體所服的一種銀鱗蛇極為相似,五感強而畏冷怯熱怕水,卻是一種爆發力極強的罕見蛇種,四獄如今這種蛇已經滅絕了,他的生命力極強,但每爆發一次便是縮短一次壽命,滿十二次就會爆體而亡,是萬蛇之王,也是最為短壽的一種蛇王,而越是蛇王,繁衍力便越弱,這種習性也決定其滅絕的命運。

  而聖主之所以是殘次,便是因蛇毒無解,以毒攻之,最後一毒抗過後,便是發自身,化蛇力為已用,天下無敵,若是失敗便會當場毒死毫無存活的可能,但有一種可能比成功更罕見,那便是聖主這種情況。

  體內的蛇毒最後被一種蛇吞噬,形成了胎毒,胎毒雖欲取嬰而代之,但因嬰孩生命力強勁,使它無法完全占據,只能寄存在身體,從聖主未出生,這種爭奪便已開始了。

  聖主擁有歷代聖祖無法匹敵的力量,但是相對要忍受歷代聖祖無法忍耐的痛苦,而這種力量也與體內胎毒一樣,用一次便與危險靠近一些,待十二次用完,便會像銀鱗蛇一樣爆體而亡。

  這一點羅姑娘已經知曉了,老朽要說的是,聖主算幸運的,成功的去除了胎毒,存活了下來,相對的也要失去一些珍貴的東西,比如……五感……”

  “五感……”羅溪玉喃喃,一時間腦袋有些空白,但隨即便清醒過來:“五感,失去?是什麼意思葛老,不會是,不會是……”意識到什麼她臉色“刷”的蒼白起來。

  葛老此時的臉色不比她好一分,“老朽也不知聖主這五感是胎毒所擁有,還是聖主融於胎毒之血自身所擁有,所以無法分辨到底是徹底失去,還是暫時封閉,從脈象中看,聖主體內因經脈寸斷,數處血堵嚴重,而嚴重之處莫過於頭顱……”

  “老朽雖有些醫術,但頭顱乃是人最神秘的所在,所有精神五感都聚集在其中,其中構繁複至極,其中最細只有牛毫般粗細,若有淤堵老朽也分辨不出,若是狀況輕微,老朽的金針倒可代行一二,但聖主這樣的情況實在太過嚴重,五感恐怕已徹底封死,如此嚴重的淤堵狀況,恐怕損傷已造成,便是恢復也未有常人的百分之一……”

  羅溪玉聽著簡直是搖搖欲墜,葛老拐著彎的說,極婉轉的道,這些話她在腦中繞了數圈,才總算聽明白了,就是聖主現在眼晴看不見了,鼻子聞不到了,口不能言,耳不能聽,五感全部消失了,精神恐怕也受到了損傷。

  可是,只是植物人便罷了。

  但葛老所說,他也不確定聖主內里是否還存有意識,如果聖主並未完全喪失意識,如果還尚存一二分,那……那要怎麼辦?那種感覺比殺了自己還在難受,更難以想像,如果換成是她,她一定會瘋掉。

  如果羅溪玉此時手裡端著盤子,一定會摔到地上,因為她現在手抖的厲害,做菜時的喜悅被此時巨大的悲意擊打的支離破碎。

  “聖主……”她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能哭,在她還是程蘭的時候,她從不曾這般掉過眼淚,她一直以為自己的眼窩子深,輕易是不掉淚的,可是現在,她卻覺得眼窩淺的要死,只要一點點,一點點的消息,都會淚如雨下。

  “怎麼辦,要怎麼辦?”羅溪玉不知所措的用手摸著他的手指,那手指又恢復了無肉的骨架模樣,甚至比初見他時還要瘦的皮包骨,全是骨頭,那豐潤如玉呢?那如玉竹般的節指呢?

  老天為什麼要這麼對待他?

  她哽咽的一根根掰著他的手指,然後將手放入他的掌心裡,他什麼都聽不見,什麼也看不到,自己要怎麼把心意傳達到他心裡,羅溪玉的眼晴這幾日哭的都快化為了水,一滴滴的掉到聖主的手背上。

  等到掉了六滴,那手竟似乎有反應的一動,他似乎感覺到什麼,手指慢慢的動了動,然後微微的收攏起握住她的小手,她的手一直是那麼柔若無骨,摸起來冬暖夏涼,聖主一直是很喜歡的。

  羅溪玉感覺到那手動的時候,她聲音微微一頓,都忘記擦臉上的淚,定定的看著,只見聖主仍然那樣平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眼晴毫無焦距,甚至都沒有眨一下,只是此時他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只是手一直握著她的手,可能是許久不曾動過,指節動作極為慢又笨拙,摸索著手中的柔軟,像是在分辨什麼。

  他慢慢的摸手腕,然後順著手腕又摩挲到手臂,在小手臂處停了下來,然後用拇指慢慢摩挲著那裡。

  這樣的情景,就像第一次在苑子裡見到她那時,他也是這樣的摩挲,那時他就是停在這裡,被她從手中慢慢的抽出,羅溪玉看到此,看到那熟悉的手指在移動,做著無比熟悉的動作。

  她再也忍不住的放聲大哭,她的手緊緊的握著他的手,然後趴在他身上,抱著他的腰,哭得肝腸寸斷,她哭著念他的名字,“景獄,景獄,景獄……”

  “葛老,他是聖主,是他,他還在的,他沒有失去意識,他還是聖主,可是,葛老該怎麼辦?可是,怎麼辦,誰能來救救他……”她哭的啞然失聲,不由痛苦的將手放在嘴邊啃咬。

  似乎只有痛才能讓她有片刻的清醒。

  可是眼前這個人,他已聽不到,看不到,更說不出話來,他只能伸出勉強能動的手慢慢的摸著,摸到她的頭,停頓下,摸到她的肩膀再停頓下,然後停在她的後背,然後緩緩的上下的撫著,像是以往習慣的動作一般。

  他是不是知道她在哭?

  那樣類似於安撫的動作,徹底引爆了羅溪玉的淚腺。

  為什麼,他受了那麼多的苦,老天你怎麼忍心還要剝奪去他的眼晴,他的耳朵,他的一切,讓他這樣痛苦的活著,比死還要痛苦的活著。

  於心何忍,於心何忍啊?

  而聖主的動作,葛老如何沒有看到,當初在苑子見到羅姑娘時,聖主就是那樣摩挲著羅姑娘的手臂,這一點因葛老未閉上眼,當時看得清清楚楚。

  他震驚有餘,不由一咬牙站了起來:“羅姑娘,你且照顧幾日聖主,老朽要到老友那裡跑一趟,看是否有激發五感的藥物,便是沒有,老朽也要尋一些去瘀的珍稀藥糙來一試,哪怕只能恢復三成也好……”

  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若是以往,葛老定是不能離開聖主半步的,但是現在有羅姑娘照顧,他極為放心,放心之餘便想到好友那裡還有一種可續筋續脈的稀少珍藥,只是老友視之為命,可是此次也是沒有辦法,他必是要厚著臉皮再去一次,哪怕要花再大的代價也要取了來。

  因這淤血尋常的糙藥根本無法徹底去除,且藥效極慢,幾年,十幾年,到時便是去了,也喪失了很多知覺與功能,而這種淤血對於習武之人,卻要容易得多,只需以內力衝動經脈,血活而淤消,可是偏偏聖主經脈全斷,無法運行內力,比之正常人都不如,如此必得先續經脈才能通淤血……

  葛老片刻不敢有擔耽誤,而羅溪玉已是哭啞了嗓子,哭幹了眼淚,她重新打起精神,從他懷裡起身,然後伸手將他眼晴給撫上,一直這樣睜著眼晴不眨眼,對眼晴的損傷極大,她不想等到葛老帶著藥回來,他的眼晴卻又出現了毛病。

  她擦乾了臉上的淚,然後親了親他的瘦削的臉畔,然後伸手去拿桌上的粥碗,這是聖主最喜歡的魚肉粥,她做的一點都不腥,魚肉已經化進了米里,帶著一點點鮮味,吃著很慡口。

  不知聖主是否還能吃出她做的味道,以前他嘴巴刁的時候,吃什麼都皺眉,嫌這個腥了,那個咸了,有時候挑剔的她都想將飯碗扣在他臉上,龜毛的惹人厭。

  可是現在,她便想他能再挑剔些,也恐怕挑不出了,她難過抽了抽鼻子,儘管心頭難受的要死,可是,她不想他挨餓,他現在什麼也聽不到,看不到,說不出,餓了,渴了,涼了,難受了,她通通不知道,孩子不舒服還能哭一哭,可是他連哭都做不到,那樣的可憐,那樣的難受,她幾乎感同身愛,即使更難過,也不想他餓著肚子。

  此時粥還溫著,她用勺子舀了半口,粥放了一會已微微粘稠,口感正好,她將勺子輕輕送到他嘴邊,輕觸他的嘴唇,大概是聞不到也看不到,他不知是什麼,並沒有張口。

  直到連碰了幾次,嘴唇沾了粥,他才張開了嘴,吃到了粥,大概是餓了,他咽的極快,幾乎沒有嚼幾下,羅溪玉為方便喂,移近了他,然後一口口給他細心擦嘴餵著粥。

  餵完了粥又餵了幾勺水,然後給他擦了擦嘴角,“慢慢吃,還有很多呢,餓了好,感覺餓身體就要恢復了,我還做了你愛吃的豆腐丸子,以前總嫌丸子的豆腐有點老,這次我用了嫩的做了,你吃吃看,看看好不好吃……”

  羅溪玉餵完了水,便餵了一口丸子,以往聖主遇到美食,必是要慢慢的嚼多品味一會兒,因對於他苛刻的五感,這樣的對口的美食對自己而言實在是難得的享受。

  可是此時的享受,卻是如嚼蠟一樣,只嚼幾下便咽了下去,什麼都不挑剔,餵什麼吃什麼,這是多麼省心的事,可是羅溪玉卻是一邊哭一邊喂,聖主什麼味道也吃不出來了,無論好吃的不好吃的,以前她總想如果聖主不那麼挑剔有多好,可是此刻到來的時候,她卻又想要回原來的聖主,原來那個吃什麼都嫌棄,遇到喜歡的不說喜歡,只叫她下次再做的龜毛聖主。

  她將雞湯一口口餵給他,伸手摸著他的腹部,還未飽,可是她不敢再喂,不知他多久未進食,餵得太多恐怕傷了胃,她擦乾了眼淚,又敷了點粉蓋住了眼角的紅。

  這才讓人將盤子碗收拾下去,然後用布巾沾了水給他擦身體,讓他好清清慡慡的,聖主只是失去五感,身體還是能動的,只是因這樣長時間的躺著,恐怕一下子動不了。

  她便叫十二劍進來,她不能只等著葛老,不敢將希望只寄托在葛老的身上,她也要想辦法,哪怕幫上一點是一點,挽回一些是一些,即使他不再恢復成以前的樣子,至少也要像個正常人一樣。

  她讓十二劍給聖主按摩,因為聖主全身經脈已斷,無法輸送內力,如果讓他能儘快的起身,能下地,只得按摩,讓他恢復的快些。

  顯然十二劍的手法好,羅溪玉因見過這種長期臥床的康復療程,便讓十二劍一點點的揉著手臂腿上的肌肉,大概是感覺到了什麼,聖主全身緊崩有些緊張的繃起,手緊緊的握著,似乎是對未知的憤怒,又似乎是恐懼。

  他拉著羅溪玉的手,似乎用力的往他的方向拉,似乎要保護她一般,隨即又鬆開手,自己攥住,似要她自己走,不需要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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