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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是苟寒食留下來的信,內容很尋常,說道提前離開京都,不能相見,借筆問候,來日山高水長,想必總有重逢之日。

  唐三十六看著信紙嘲諷說道:「離山的朋友們看來還是不怎麼服氣啊。」

  陳長生說道:「你怎麼就不能把人往好處想想,苟寒食哪有你說的那意思。」

  唐三十六忽然說道:「聽說……你現在是國教學院的院長?」

  陳長生猶豫了會兒,說道:「好像……是。」

  傳聞得到證實,唐三十六沉默了會兒,然後看著陳長生語重心長說道:「你身份地位已經不一樣了,可不能還像以前那般天真幼稚。」

  說話的同時,他伸手拍了拍陳長生的肩膀。

  陳長生看了眼落在自己肩上的那隻髒手,唇角忍不住抽了抽,也不與他爭辯什麼。

  正所謂滄海巫山,米粒珠華,蘇離在這件事情上都輸給了他,再贏這個傢伙也毫不足夸。

  回到百花巷,馬車停下,唐三十六看著向陳長生行禮的離宮教士,感覺有些不適應,跳下車進了巷口外的小店裡。

  軒轅破坐著馬車,帶著他破爛的家什先回了國教學院。

  陳長生跟著唐三十六,看著他買了兩根油條和一碗豆漿,一路吃著一路向巷子裡去。

  明明是最簡單也是最常見的食物,唐三十六卻吃的興高采烈,搖頭晃腦,好不快活。

  「有這麼好吃嗎?」陳長生真的很好奇。

  唐三十六說道:「你不知道,在天書陵里別的事情還行,就是伙食太糟糕了,尤其是你和七間走了之後……我操,關飛白那白痴會做飯嗎?我居然開始懷念起軒轅破做的飯菜,甚至覺得國教學院的伙食比澄湖樓的全宴還要好吃,你說有多慘?」

  陳長生心想那確實很慘,又想著冷傲暴戾的關飛白在那個小院子裡切臘肉炒青椒的畫面,忍不住搖了搖頭,覺得真是難以想像。

  唐三十六把手裡的半根油條摁進微黃的豆漿里,說道:「要不要來口?」

  陳長生看著他伸進豆漿里的手指,想著先前看到的他手指甲里的泥垢,連忙擺手說道:「不要。」

  唐三十六很是鄙薄,說道:「我操,你懂生活嗎?」

  陳長生無奈說道:「雖然知道你是前些年扮貴介公子憋壞了,現在才是你的真性情,但……能不能少說些髒話,聽著真有些刺耳。」

  唐三十六從善如流,舉起盛著豆漿的碗,以祭蒼天,對著漸要被雲掩住的太陽,說道:「日。」

  說笑罵吃間,二人便進了百花巷,迎面便見周自橫撐著一把紙傘,站在那裡。

  忽然間,天空里的太陽便被烏雲完全遮住,有雨絲飄落,落在那把看似不能承風的紙傘上。

  這幕畫面很妙,而且隱隱間有種難以用言語說清楚的玄機。

  周自橫仿佛提前便預盼到了雨絲的降臨,這代表著某種境界,表明他已然初窺天地之道。

  然而看著這幕畫面,陳長生首先想到的是,前天落雨的時候,你為何不撐傘,接著,才想起來那封挑戰信——此人要代表宗祀所挑戰國教學院。

  唐三十六更是對這畫面毫在不意,他不知道這個瘦高男子是誰,因為太陽的忽然消失而有些惱火,只是想著陳長生的話,所以沒有說什麼,只是說道:「麻煩讓讓。」

  說完這句話,他便往前走去。

  周自橫沒有讓路,甚至沒有看他。

  他的眼裡根本沒有這個渾身惡臭,衣衫破爛的年輕人。

  他看著陳長生說道:「你考慮的如何了?」

  陳長生說道:「考慮好了,會給你回話。」

  周自橫微笑說道:「難道要一直考慮下去嗎?」

  這微笑很可惡,帶著淡淡的譏諷與嘲弄。

  唐三十六怔住了。他怎麼也想不到,現在的大周朝,居然還有人敢在國教學院門口,對自己和陳長生用這種態度說話。

  「這人誰啊?」他問陳長生。

  陳長生說道:「周自橫。」

  唐三十六沒聽過這個名字,說道:「周自橫,那是誰?」

  周自橫微怒,覺得陳長生和這個乞丐般的傢伙是刻意用這番對話來羞辱自己。

  唐三十六轉過身去,看著周自橫問道:「我說,你到底誰啊?」

  周自橫面無表情說道:「折衝殿周自橫。」

  唐三十六看著他問道:「你很出名?」

  周自橫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莫名其妙。」

  唐三十六像看白痴一樣看著他,然後轉身對陳長生說道:「你得弄清楚自己現在的身份地位,聽都沒聽過的人物,哪裡用得著理他,他夠得著嗎?」

  說完這句話,他端著豆漿和油條走過周自橫的身邊,向巷子裡走去。

  周自橫低頭,深深地吸了口氣。

  唐三十六停下腳步。

  雨絲驟亂,然後重新垂落如柳葉。

  周自橫出現在唐三十六的身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百花巷一片安靜。

  唐三十六看著他,很平靜地說了四個字。

  「傻逼,起開。」

  這時候的唐三十六渾身污垢,惡臭熏鼻,衣衫破爛,真的就像個乞丐,但他的氣勢卻像是個王子。

  因為他本來就不是乞丐,而是這個世界最有錢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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