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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頭的捕快臉色難看,勉強笑了笑,面向薛延問,“薛掌柜,您看這事……該怎麼辦?”

  薛延面色沉沉站著,沒說話。

  幾個月來心力交瘁,他已瘦了一大圈,也再沒笑過。薛延一雙狹長鳳眼,本就不怒自威,再加上現在這樣孤冷的氣質,說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也不為過。即便是拿刀的官差也不敢與他惡言惡語,多加放肆。

  過了好一會,他終於開口,冷冷問,“你們想要多少錢?”

  聞言,韋翠娘瞬時便就被點燃,她倒吸一口氣,剛想出聲質詢,但接觸到薛延的眼神,又漸漸冷靜下來。

  阮言初在京中還未立住腳跟,薛家在寧安依舊是無依無靠,空有舉人之家的名頭罷了,與邱家比起來,簡直不堪一擊。現如今,局勢步步緊逼,但他們卻毫無反擊之力,除了被動承受,無可奈何。

  這種心中憋悶了一口氣卻又無處傾吐的感覺能將人逼瘋。

  韋翠娘閉了閉眼,轉身離開。

  帶頭的捕快看著她走了,也鬆了口氣,笑著沖薛延比了個數,“五千兩,薛掌柜拿出來應該不需費力罷?”

  薛延說,“北地連年大旱,現在已快要六月份,但一滴雨都沒下過,田裡的麥苗都要枯死了,你們看不見?莊稼沒有收成,又每日被你們逼著要這要那,百姓的日子不好過,商人自然也難過,我這店裡冷清許多日了,且家中妻子重病,每日藥錢不菲,幾近入不敷出。麻煩各位回去與邱知府帶個話,薛某這是布莊不是錢莊,那麼多錢,我沒有。”

  捕快轉頭看了看他店面,又道,“現在不賺錢,但往日積蓄總有的吧?薛掌柜,這可是為國而戰的大事情,你莫要騙我們。”

  薛延冷笑一聲,低聲道,“韋翠娘剛有一句話沒說錯,你們還真是走狗,給塊骨頭便就能忠心無二。”

  捕快聽見,臉色當即便沉下來,強壓怒氣,擰眉道,“薛掌柜這是什麼意思?”

  薛延撣了撣袖子,垂眼道,“錢容我湊一湊,後日親自送與給邱知府,可好?”

  捕快神色稍霽,抱拳道,“那就勞煩薛掌柜了。”

  薛延再沒說話,讓夥計將他們送走,而後徑直回了家。

  忍耐已經快要到了極限,薛延現在全憑著理智在撐,阿梨的情況逐漸好轉,他不想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再招惹是非,只盼著她能安安靜靜地養病,儘快好起來。而身後的一切壓力,由他來扛。

  薛延不知道,若是最後這根弦也斷了,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他真的已經是強弩之末。

  --

  再見到邱時進是在邱家的花廳,兩人相對而坐,桌上擺了一壺普洱茶,氣氛看起來友好非常。

  雖說二人之間糾葛重重,但這確是薛延第二次真的與邱時進見面。第一次是在羅遠芳被捕之時,薛延遠遠地望見過他一次。

  邱時進四十出頭樣子,瞧著像是個翩翩儒士,笑容和藹親切,熱情地與薛延斟茶。

  薛延沒有喝,他現在坐在這裡都是勉強,邱家的一切在他看來都是鍍了層灰的,陰暗壓抑,每一刻都是折磨。

  邱時進不知道,他只當薛延是緊張,還溫聲出言安撫了幾句。

  而對自己女兒曾經任性妄為給別人帶來的苦難,他連一絲愧疚都沒有。

  期間,他甚至還用關愛的姿態主動提及了阿梨的病,問道,“薛夫人可好些了?”

  薛延說,“勞煩記掛。”

  邱時進笑著道,“我為父母官,理應愛民如子。”

  薛延險些將滾燙茶水潑到他臉上去。

  寥寥數言後,邱時進身旁幕僚躬身進來,兩人附耳說些什麼,似有要事相商。薛延配合地起身告辭,邱時進還往外送了送,做著一副平易近人的好姿態。

  薛延有些想不明白,既然壞事已經做絕,為什麼還這麼要那張可有可無的面子呢?

  踏出門檻的那一瞬,薛延聽著身後幕僚衝著邱時進道,“京城剛送了快報過來,說陛下關心寧北旱情,近日便要啟程來咱們這裡巡防,要求一切禮儀從簡,別給百姓添麻煩。至於攻打東瀛所需的錢糧之物,便就不需咱們拿出了,戰事暫緩,先保國內安平為緊。”

  邱時進半是為難半是欣喜道,“那這段日子集來的那些錢可如何是好……”

  後半段薛延沒聽到,不是屋裡邱時進二人出了什麼岔子,而是因著忽然而至的邱雲妡。

  自從那日上元節她因著出事躲避,沒回宋家一起吃團圓飯後,宋老夫人對她怨氣更濃,沒過多久便以開枝散葉為名給抬進來了三個姨娘。邱雲妡在宋家的日子並不好過。

  她身旁依舊站著那個一直侍奉她的小丫鬟,十三四歲的樣子,不怎麼好看,眼尾有一顆紅色小痣。

  饒是邱雲妡平日再囂張跋扈,現瞧著薛延,心中仍舊是有些打怵的。她蹙蹙眉,強作氣勢問,“你怎麼在我家裡?”

  薛延淡淡掃她一眼,徑直走了。

  邱雲妡被那一眼看的寒毛直豎,狠狠哆嗦了下,她回頭瞧著薛延背影,總覺得他不會善罷甘休。邱時進並沒有多喜歡她,現在宋家也沒有多喜歡她,而現在薛家卻逐漸崛起,薛延有錢,阮言初又進了殿試……邱雲妡很怕若是馬車的那件事有朝一日真的暴露出來,她會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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