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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延緩緩搖頭,那些人瞧見,便也識趣不再深問,只露出惋惜神情,再道一句,“希望能快些好起來罷。”

  薛延怕極了那些憐憫或同情的目光,他匆忙躲避,不敢再看。

  明知不會出現奇蹟,大夫仍舊抽空去了趟薛家,給阿梨診了脈。

  薛延僵硬立在一邊,指尖泛涼,仿若是犯人在等待著審判。

  過了一會,大夫收了藥箱站起來,嘆氣道,“若要我說實話,現在這樣情況,你去求佛,比求我管用。”

  薛延艱澀咽了口唾沫,沒有說話。

  阿梨安靜躺在紅色被褥里,大朵的牡丹綻在她臉旁,她的神色恬靜又溫柔,胸前明明還在有規律的起伏著,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薛延不明白,為什麼所有的大夫都覺著他的阿梨就要死了呢?

  阿黃圍著阿梨的身子轉了一圈,而後又臥在她的手旁,張嘴輕輕咬了下她的指尖。

  薛延沒有坐下,只是那麼靜靜地瞧著她,他瘦了許多,又沒有添置新衣,衣袖空蕩蕩的,下巴處還覆著一層青色的胡茬。前所未有的狼狽。

  馮氏不知何時走過來,輕輕問了句,“四兒,你鬢角怎麼白了?”

  薛延被緩回神,下意識地抬手抹了下,又轉身去照鏡子,這才發現,竟真是的。

  他笑了笑,反而挺高興道,“白頭到老,倒也很好。”

  下午時候,薛延去了趟雲水寺。

  寺外的臘梅花均已謝了,只剩下單調的枝椏,薛延忽而想起,一年前,他曾與阿梨一併來過。

  那時他還不信神佛,只站在一邊看著。

  阿梨虔誠地在佛前拜了許久,卻獨獨忘了自己。

  正是農忙時候,雖田地大旱,明知秋日時候收成不會好,但還是要去種地的。寺廟裡空蕩蕩,幾個小和尚垂著腦袋掃地,瞧見薛延進來,笑著朝他點了點頭。

  薛延攔住其中一個,低聲問,“怎麼才能投香火錢?”

  小和尚說,“寺門口有功德箱的。”

  薛延說,“我要給許多。”

  小和尚有些詫異,“冒昧問施主,多少?”

  薛延說,“三千兩。”

  小和尚舔了舔唇,道了句稍等,而後回身去請了方丈來。

  薛延最後用那三千兩銀子給寺內的所有佛像都鍍了層金身。

  臨走前,方丈與他說,“《法苑珠林·八苦部》中講,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熾盛,求不得。而佛又說,命由己造,相由心生。”

  命由己造。

  但已到了這個時候,薛延不知他還能做什麼。

  他只能日復一日地期盼,日復一日地煎熬。

  四月中旬的時候,不知是那三千兩的佛祖金身感動了上蒼,或是一直以來的藥終於有了效果,阿梨的情況似乎逐漸好了起來。她的面色愈發紅潤,脈象也逐漸平穩,大夫也鬆了口氣,與薛延道,“命是保住了,但什麼時候醒過來,還是得看她自己。”

  即便如此,薛延仍覺得如同絕處逢生。

  與此同時又傳來另一個好消息,阮言初在春闈中了貢士,留在京城等待接下來的殿試。

  五月初,周朝與東瀛的戰爭正式打響,朝廷下令募集糧草物資。然而北地大旱,再加上賦稅繁重,百姓並無多餘錢糧,邱時進為博功績,派官差沿街走訪,挨家挨戶要米要糧,還威脅說若是不給,就要將他抓到大牢去,以妨礙公務罪論處,輕則□□,重則充軍。

  又過幾日的傍晚,來征討錢糧的官兵鬧到了織衣巷。

  第111章 許是因著阮言初剛中了貢士的緣故, 帶頭的捕快恭恭敬敬, 表現很客氣,但態度卻是強硬。織衣巷是寧安的納稅大戶,想讓邱時進放棄這塊肥肉幾乎不可能。韋翠娘咬碎一口牙,幾次欲要將人都給趕出去, 被夥計苦苦攔下。

  薛延來時,幾個捕快已經坐得屁股有些疼, 但依舊死賴著不肯走, 不把錢拿到誓不罷休的架勢。

  看著他來, 韋翠娘余怒未消, 咬牙切齒道, “這錢咱不能給,一分都不能給,憑什麼將血汗錢給那些茅坑裡的蛆蟲, 一個個吃的腦滿腸肥,其實都是啃噬百姓血肉的怪物。若說為國捐錢捐糧,那自是萬死不辭的,可若是送到那姓邱的手裡, 我呸了他全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王八羔子也是要成群結隊出來禍害人的!”

  她壓根沒有放低聲音, 一字一句都被那些捕快聽得真切,有脾氣不好的當即便就站出來,拔刀威脅,“潑婦!簡直一派胡言, 你可敢再說一遍?”

  韋翠娘快要被氣瘋,拿著手邊的一個瓷瓶就甩過去,哐當一聲砸在牆上,罵道,“說的就是你,狗畜生,見天的在你主子屁股後面汪汪叫,給塊骨頭就能高興半年罷?還拔刀,真是怪事情,現年頭竟連狗也有脾氣了!”

  韋翠娘本就沒念過什麼書,罵起人時候劈頭蓋臉,不管雅俗,一概化成刀子戳你臉上,一張嘴好似炮仗噼里啪啦,讓人應接不暇。那捕快面色通紅,瞪著眼就要衝過來,被帶頭的厲聲喝下。

  韋翠娘冷哼一聲,輕蔑看他一眼,啐在地上,挑釁意味十足。

  她自小就是受不得委屈的性子,若有誰欺負她了,剝骨褪皮也要殺回去。她將阿梨當作親妹妹,這段時日來種種事情已經讓她對邱時進一家恨之入骨,現又要被騎到頭上來,韋翠娘咽不下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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