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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與平常無異的樣子,阿梨鬆了口氣,但轉瞬又覺得心中酸澀。

  原來意氣用事、稍不如意便就發火的薛延讓她覺得氣,但現在終於學會默默承受的薛延又讓她心疼。阿梨知他心裡定是不好受的,她咬一口山楂,也不去提那件不快事,轉而拉著薛延往西邊巷口走,道,“買魚去,咱家糖也少了,待會也要去添一點。還得買二兩黃酒,糖醋魚不加黃酒味道不夠鮮。”

  她偏頭,“我剛說什麼,你都記得了?”

  薛延“嘖”一聲,“小管家婆,你剛囉里囉嗦說許多,我都沒聽清。”

  阿梨嗔他一眼,彆扭著不肯說話了。

  薛延手搭在她肩上,無聲在笑。

  以往日子,他最怕遇見熟人,怕人瞧見他現在潦倒樣子,怕人家恥笑,更怕同情。但現在真的經歷了,反而覺得無所謂了,不過就那樣而已。

  他以前欠胡安和的,他今日羞辱回來,便也就算扯平了。往後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又有什麼關係。

  路過一家打鐵鋪,熔爐架在門口,炭火燒的通紅,薛延揚手將胡安和剛給他的請柬扔進去,只聽見微不可聞的“嘶啦”一聲。薛延瞟一眼,驀然覺得那紙上密密麻麻小字就像他以前過往,瀟灑恣意過,也走歪做錯過,如今便一同隨著紙張化為灰燼了。

  第20章 章二十

  回家路上,薛延叮囑過阿梨不要將那會發生之事告訴馮氏,阿梨自是應著。路上耽擱一會,到家裡時已經申時過半,馮氏坐在院裡納鞋底,見著他們拎著條河魚回來,高興迎上去,打量一下,不可置信道,“真成了?”

  阿梨點頭,沖她指了指魚,笑著說,“阿嬤,今晚做好吃的。”

  鯉魚去鱗去腮,清洗乾淨,用薄刃刀斜著在身側切開口子,揉上米酒,再灑層鹽和胡椒粉,內外塗抹均勻,在邊上放久些好入味,最後用麵糊糊裹上,便就能下鍋煎炸了。

  阿梨的娘當年最拿手的菜便就是糖醋魚,她做的不僅味道鮮嫩,還極為漂亮,魚肉在被切開的地方外翻,煎的金黃酥脆,像是開了花。阿梨把這手藝學了十成十,外酥里嫩,還在鍋里的時候便就引得人垂涎三尺,最後大火收汁勾芡,粘稠醬汁厚厚鋪了一層,混著魚鮮和淡淡酸甜味,上面用碧綠蔥花做點綴,精緻的不像食物。

  吃魚要配米飯,薛延一連吃了三碗,最後整盤的魚只剩下骨頭和底下的一層汁。

  收拾好碗筷,馮氏沒走,拉著阿梨在炕頭坐下,又去櫃裡翻出了個小布包,把裡頭銀錢都叮叮噹噹倒出來,兩人一起數。家裡本就不富裕,買下阿梨後幾乎被掏空,但這段日子零零碎碎做著活兒,算上做衣裳和賣繡品、辮柳籃的,還有宴春樓欠的尾款,合一起竟有七八吊錢。

  錢雖不多,但是個好盼頭。原本日子哀氣沉沉如一潭死水,現在終是撥雲見日,得了曙光。

  勞累一整日,阿梨已經倦極了,但是瞧著那些銀錢,她心中歡喜,還有精神頭與馮氏一起商討著以後該做些什麼。家中無地,沒了主要的生計來源,補貼家用的零碎活計便就不能斷了。

  繡活費眼,做多了以後難免會落下毛病,馮氏是不願阿梨多做這個的,柳編雖眼下賣給宴春樓賣得好,卻難以這樣賣出第二次。若三文一個,也實在勞神得很,攢不得什麼銀子。

  思來想去,馮氏說,“總要有個穩定營生的,不能這裡敲一下那裡碰一下,雖能勉強過活,到底是不安穩。”

  阿梨問,“怎樣才算安穩營生,開個鋪子?”

  馮氏笑了,“傻梨兒,咱們現在這些錢,哪裡盤的下店面。”

  阿梨不好意思摸摸耳朵,略思索下,又說,“開不成店,支個攤子總成,待以後銀子多了,再去盤店。”

  薛延一直靠著柜子,半闔眼聽她們說話,聞言,終於將眼睛掀開條縫,道,“這倒是不錯,我以往也見過有人在路口支早點鋪子,賣些餛飩窩頭之類,生意倒還很好。”

  阿梨捧著腮,又說,“可若是賣餛飩,便就不能挑了攤子四處走了。”

  薛延被逗笑,探身過去掐掐她下巴,戲問,“走,你要走哪裡去?”

  阿梨猶疑著道,“我小時見過貨郎挑擔子賣粽葉糖,手裡提著個撥浪鼓,到哪個巷口便就搖一搖,就有許多小孩子跑出來買了。”

  薛延覺得她細聲細氣說話樣子實在討人喜歡,忍不住又逗她兩句,“若是賣餛飩可怎麼辦,總不能我背著鍋,你提著面,讓阿嬤拿小撥浪鼓,咱們浩浩蕩蕩搖著走過去,見著誰想吃了就當街搭個攤子給他做?”

  阿梨被他說得羞赧,垂眼推他肩膀一下,而後便咬著唇不言語了。

  馮氏嗔怪看薛延一眼,道,“瞧你,總沒個正經樣子。”

  薛延眯著眼揉了阿梨長發兩把,輕笑說,“哄她鬧著玩的。”

  說說笑笑一晚上,第二日時候,馮氏還真的上了心操持起這件事。

  她去找村東口木匠買了幾根粗木桿,又翻翻找找將壓在箱底的舊油布給尋了出來,這兩樣在一塊拾掇拾掇,便就能搭出個簡易棚子了。趙大娘家中男人原本是個廚子,給人準備紅白事的飯食的,現在不做了,但家裡還有幾口大鍋與架子閒擱著,馮氏把那套傢伙事兒買回來,又騰出幾張空桌椅,這買賣便就能開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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