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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隴縣裡的早點鋪子不算少,菜包漿子什麼都有,生意也都平平淡淡,阿梨和馮氏到街上轉了兩天,最後還是覺得不能這樣隨著眾賣。江浙一帶早上愛吃生煎包、湯圓、頭湯麵和豆腐花兒,阿梨與薛延商量一下,決定試一試,店名也很快定下,極為順口好記的“薛家生煎包”。

  薛延挺高興,還去柴堆里挑挑揀揀選了塊標正的木頭,龍飛鳳舞題了個匾。

  從準備到開張,前後共用了三日時間,攤子就在永安街的窄巷路口,旁邊倚著一棵百年悠久的老榕樹。匾上蓋了塊紅布,早上太陽升了後一扯,這小店便就算正式開業了。

  現在春夏交接之際,天頭不冷不熱,吃碗麵條身心舒暢。蘇式頭湯麵的澆頭形形色色,生煎包的餡子也種類繁多,阿梨會做,同樣的食材,加上不一樣的調味、用不一樣的火,成品便就是不同的風味,各有各的好。

  馮氏本就是想尋個稍安穩些的營生,餬口度日,不曾想生意竟一日比一日要有起色。若趕上集市人多些,一日竟能賺到半吊錢。

  日子好像過的越來越風生水起了。

  但阿梨卻隱隱覺著自己身子似是越來越差,夜裡有時甚至會整宿整宿的失眠。

  轉眼到了四月中,前一夜下大雨,後院櫻桃花風吹雨打折了大半,早上起來後一片殘骸,阿梨也受了涼。她本就體弱,這段日子操勞過了度,現一病,便就全顯出來了。

  下巴瘦的尖尖的,胳膊細的好似用力碰下就能斷,馮氏心疼她,連收了幾日攤子陪她在家裡養著,總算恢復一些。

  薛延這段日子一直安分的不行,有時從書院回來還會給她帶些小玩意,糖球糖饊子之類,甚至還有一隻花哨的紙風車。他拿病了的阿梨當小孩兒哄,說話聲音也輕了幾個度,阿梨難得閒下來,每日陪著馮氏養養花看看字,恍然覺得像是回到了以往在家中的悠閒日子。

  這樣好好將養著,沒過幾日,阿梨身子便就好的差不多,只偶爾耳痛的毛病還留著。有時馮氏或薛延與她說話,她怎麼努力也聽不清,像是耳上罩了一隻碗,聲音嗡嗡被阻隔在外頭。這病症她小時也有過幾次,不多,爹爹領著她走訪過許多醫館,只說是氣血虛了,要補一補,便就沒旁的了,由此阿梨也沒多在意,只當是養養就能好的小病痛。

  穀雨已過,眼瞧著就要立夏,日頭愈發足起來,曬得全身暖融融。

  阿梨穿著杏色衫裙坐在門口台階上,仰著臉看天上的雲。

  馮氏在院裡搭了根麻繩,把家裡的被子都拿出來曬。清一色的暗青底面,上面一朵朵的大紅色牡丹,瞧著喜慶得很,只是年頭稍久,裡頭棉花有些僵了。

  馮氏用手拍著被面,激起一層層絨絨的絮,飛的漫天漫地。

  阿梨笑著捂鼻往後躲,馮氏也被她動作逗樂,溫聲道,“你在家裡憋了這麼多天,趁著天氣好,也該出去走動走動,看看天看看樹,心裡暢快了,病也就好的快了。”

  阿梨小幅度扇了扇手掌,道,“阿嬤,我現在好著,明日便就去出攤罷。”

  “這倒不急。”馮氏說,“新來的縣令明日賀喜,要擺三日的流水宴,今個第一天。老百姓都忙著去吃那不要錢的,咱們的生意好不了。”

  新來的縣令要賀喜。

  安逸了這些日子,阿梨都要忘了那日街上碰見的胡安和與那封被薛延燒了的請帖,現聽馮氏一說,便就想起了。她蹙蹙眉,問,“做官的也能搞這個事嗎?”

  馮氏轉了身子,又扯扯被角,道,“律法上沒寫這條,只說官員不許貪污受賄,倒是沒管讓不讓宴席。再說,咱這窮山辟水的小地方,天高皇帝遠,就算他有什麼貓膩在里,朝廷也伸不了這麼長的手,還不是隨著他們自己亂弄。”

  阿梨“唔”了一聲,沒說話。

  過一會,馮氏弄完了被子,轉身去牆角拿掃帚要掃地,阿梨站起來去接,“阿嬤,我來做罷。”

  “鬆開。”馮氏躲了下,擺擺手往外趕她,“別總在我身前晃來晃去的,到外面透透氣,別走遠便就成。”她伸手點點阿梨的額,“你可不能這樣,總待在家裡可不行,抱著阿黃出去踏踏青,也能散散病氣。”

  說完,她乾脆撂了掃帚在一邊,“我回屋換身衣裳,待會陪你一起走走。”

  第21章 章二十一

  現在巳時剛過,日頭還沒升至最當空,隴縣沒別的好逛地方,兩人便徑直去了城西小河邊,一路過去,果真柳綠花紅。阿梨沒抱阿黃,它太重,不老實,又笨笨傻傻的,若是看不住跳到哪裡去,尋都尋不回來。

  馮氏在臂彎里挎了個小籃子,帶著阿梨往樹林深處走,說那裡有許多野長的果樹。

  以前阿梨來折柳枝時都是沿著河岸走,沒往林間去過,這路還是馮氏小時發現的,一晃幾十年過去,物是人非,住在隴縣的人換了一茬,山水卻還是原來的樣子。

  沿著羊腸小徑走了兩刻鐘,果林便就瞧得見了,大多是南果梨,黃澄澄的一小顆,上面覆著紅暈,像是姑娘家抹了胭脂的臉兒。一大片的梨樹林,綠葉間綴了黃果,看著賞心悅目,怡人得很。

  這樣果子阿梨以往從沒見過,瞧著新奇。馮氏擰下一顆,用袖子擦了擦遞給她,問,“是不是渴了?這梨子水靈靈的,極甜極軟,連皮兒都是嫩的,你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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