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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份是上海最冷的月份,零零星星下了幾場雨,但是都沒有飄雪,這樣糟糕的天氣,連人的心情都會變得很差,開會的時候因為打瞌睡幾次被鍾寶瑤掐起來,正好對上主管如炬警告的目光,那幾天讓我的運勢跌落到了極點。

  可是我卻不想跟薛問樞發脾氣,他的病一直反反覆覆好的不徹底,每次看到他倦怠的病容我心頭的火氣一下子就煙消雲散,寧願滿足他任何無理的要求,我想這輩子不會再有人像我這樣寵他了,而我這輩子,也許還會以這樣的方式寵其他的人。

  那句話說的很對,我喜歡你,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不喜歡你,你說你是什麼。

  他的病一直拖了一個星期終於不再反覆發燒,晚上給薛問樞量過體溫後,我摸摸他的頭髮,“不燒了,差不多快好了。”

  他眯起眼睛笑起來,我又嘆了一口氣,“你要是病還不好,我就給你去買燒紙燒了,你知不知道你生病起來真的很煩人。”

  “真的很煩人?”

  我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難道不是?你天天擺個老爺臉,把我當奴才使喚。”

  他沒說話,一直看著我,眼眸里閃動些我看不懂的情愫,過了好半晌他輕輕的說,“施莐,要不你也生一場病吧,我就像這樣照顧你,好不好?”

  以後每每我想起來這句話,都會覺得有一絲溫暖在心底。

  因為有什麼比一個人在生病最脆弱崩潰的邊緣,得到冬日暖陽一般的關愛更加珍貴,我那時候只是笑笑,“胡說什麼啊”,但確是極其歡喜的。

  可是很久以後,我在寒冷的冬夜發燒,一個人躺在一張巨大的床上,仿佛一座可怕的冰窖,寒冷的讓人 快要失去知覺,我蜷著身子,哭也哭不出來時候才明白,有些話只是說說而已,即使是刻在磐石上的山盟海誓,也是會被歲月磨成細沙,隨風逝去。

  因為這一切不是我的錯,也不是他的錯,只是我們恰好錯開了,就錯了。

  又是一年的春節,一樣熱鬧的同學聚會,可是步入社會的我們都知道,有些屬於青春的東西流逝了就再也不會回來,原本單純的同學關係卻因為社會上的工作職務關係,而變得有些複雜。

  整一個寒假我基本和薛問樞在一起,有時候找一家很好吃的麵館,慢慢的耗著時間,有時候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閒逛,最有趣的是除夕那一天小城降了一場大雪,白皚皚的把四通八達的道路都封死了,我和他坐在公交車上,跟著車輛慢悠悠的挪動,不過五百米的距離,大約走了近四十分鐘,可是兩個人都覺得十分有趣。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像是沙子漏過無辜的指fèng,我努力的去記得每個場景,而總是邊記住邊遺忘,轉眼之間我就在一片沙漠之後了。

  一生之中,很多瞬間,經歷的時候我們都不以為然,等到過些日子在回眸時候,卻發現這一天這一秒,像是一道清晰的分界線,截然的分開我們的生活。

  薛問樞離開我的時候,我清楚的記得是八月的第一天,上海的夏天炎熱暴躁,興許還有些被熱氣蒸騰而上的水汽,籠罩著這座城市。

  我在這座城市生活了有些時日,不見得多愛,也沒有怨恨,只是我覺得,沒有了薛問樞的地方,日子也會繼續,可是究竟會怎樣,仍是未知。

  而我們現在到底在做什麼,談一場異國的戀愛,到底要什麼樣的結局,他不跟我說,我猜測不到,跟無法預料。

  世界上最無力的藉口大概就是順其自然。

  我們兩個一點都看不出會是很久不會再見的樣子,從二號線上了地鐵做到龍陽路,四十分鐘的路程我們還有說有笑的,他的父母因為有事沒來送他,上了磁懸浮我還戲謔的問他,“你到美利堅之後會不會想家?”

  “肯定會想好吃的,唉,米飯麵條春卷。”

  “你就知道吃。”我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忽然我就不知道用什麼話題來繼續了,我看著窗外急速飛馳過的風景,我希望我們乘坐的不是磁懸浮,而是一個永遠不會停站的老火車,慢慢悠悠的駛向未知的遠方。

  薛問樞忽然開口,“磁懸浮很耗能的。”

  “恩?”

  “因為這麼大的磁場是需要大電流的,大電流要耗很多能源。”

  “哦。”我衝著他笑笑,“你去美利堅再研究吧,我又聽不懂。”

  “我又不是研究這個方向的。”

  “薛問樞……”

  “恩?”

  “沒什麼,忽然覺得你要走了,覺得美利堅還挺遠的。”

  他摸摸我的頭髮,聲音也變得柔軟起來,“沒事,現在交通那麼發達,大不了你努力點,每天運點磚頭把太平洋給填了。”

  “去!”

  浦東機場很大,寬敞的連小聲說話都似乎會有回聲,我靜靜的站在離櫃檯不遠的地方,看薛問樞站在一群白皮膚里等待換登機牌。

  那一刻我都沒覺得任何離別的痛苦,好想很篤定他像是牽在我手中的風箏一定會回來一樣,只是他想要飛,那我就把線放的長些。

  最後的那個告別吻一點也不深刻,淡淡的淺淺的,像是蝴蝶扇動翅膀,他在我額頭上親了親,有時候就回來——我一定對他這麼說了。

  其實我還有很多很多的話要跟他說,我想問他我該怎麼辦,我不是那個看上去那麼堅強無謂的女孩子,我也會想很多,也會軟弱,也會流眼淚耍脾氣,只是我太堅強。

  堅強是一種罪。

  因為我很堅強,所以遠遠的把我丟在寂寞的城市我也會生存的很好。

  因為我很堅強,所以永遠看不到我的脾氣我的任性我的眼淚,就算流完了之後還要擦乾淨衝著別人微笑。

  有一次薛問樞對我說,“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知道你會沒事的。”

  那一刻,我真想吼過去說,“丫丫個呸的你才沒事!你全家都沒事!”或者哭的梨花帶雨的告訴他,“我捨不得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可是我沒有,我只是笑笑說,“嗯,我會沒事,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當薛問樞轉身進入安檢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回頭看看我,他一直是這樣,永遠看著前方,透明的玻璃外是廣袤的天空,一架架的飛機從這裡駛向各個陌生的國度,我不知道在這個機場承載了多少人的離別,我只是希望離別不會是永別。

  意志永遠違抗不了現實。

  所以我們都知道,有時候我們違背不了一些什麼,不想結束,不想離開,終於還是要妥協。

  所以,再見。

  薛問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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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問樞已經離開了近一個月。

  這一個月,我比想像中的更加堅強,也許是我多少帶了那麼一點自欺欺人的味道,可是畢竟忙碌的日子還不算太難過。

  每天規律的生活在這個寂寞城市的一隅,當清晨陽光鋪開眼前的時候,一擦肩轉身的曖昧,一抬頭低頭的疏離,言笑晏晏,可當我每每抬起頭仰望天空的那麼的一瞬間,微風拂動我眉間眼梢的短髮,那麼細小的髮絲摩擦兜轉瞬間,我的心,仿佛輕輕的被無處安放的情愫撞擊下,棉絮一樣的輕柔,有些痛,好像針尖一樣的細密。

  想念的理由只有一個,因為不夠滿足。

  秦可書第一個覺察到我的異常情緒,她倒是沒怎麼跟我提及這件事,只是變相的約我出去吃飯逛街,有一次兩個人請假去泡溫泉,度假山莊雖然偏僻但是風景極好,兩個人躺在露天的汩汩的冒著熱氣的溫泉池裡談天說地。

  “你家那個走了多久了?”她打先問我。

  我自顧自沉浸在溫暖的泉水中,隨口應了一句,“不知道。”

  她哧哧的笑,“裝吧,你能不知道,難道你天天都不計算著日子?”

  我搖搖頭,“真的沒有,依稀是快三個月了,你知道,想記住的事情從來都不用費什麼力氣就能記住,而不想記住的天天去記也還是沒用。”

  她沉默了一會又問,“施莐,你覺不覺得你們未來很渺茫?”

  “覺得啊,可是有什麼辦法。”我輕輕的閉上了眼睛,“我也是快到了不尷不尬的年齡了,家裡人雖然沒有明著說,但是周圍已經有同學結婚了,想到這些事沒有感觸是不可能的。”

  “你們就沒談過?”

  我笑起來,“其實你知道談再多都是沒結果的,因為初衷就不一樣,女人過了二十五就拼命的想穩定,男人過了二十五覺得自己人生才剛剛開始。”

  “算起來我離這個尷尬的年紀,真的不遠了。”

  其實我很害怕年齡的壓迫,二十歲的時候覺得自己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和青春可以浪費,戀愛也好,單身也好,都是理直氣壯的,而二十五歲的時候,覺得女人最大的資本已經喪失了,便開始惶惶不安起來,越發的對未來安定的渴求。

  我也隱隱感到了心底的恐懼和嚮往。

  女人是伴著男人的成長而成長的,而我卻不知道自己在薛問樞的成長中扮演了一個什麼角色,然而女人永遠老得比男人快,我擔心等他長大,甚至在他長大的過程中,我已經沒有力氣和勇氣陪伴他長大。

  她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我已經二十五了,都沒什麼好怨的了。”

  “你怎麼沒談戀愛?”我不禁好奇的問。

  秦可書笑笑,“談過,他比我大了四歲,說來好笑,我上高中時候他都大學畢業,我大學畢業他都念了博士,好像我這輩子都在勞心勞力的追趕他,太累了。”

  “於是就吹了?”

  “還有其他的原因,我們一個在韓國一個在美國,距離上總是難的,而且那時候小,他去美國的時候我硬是不想去,分開後還覺得無所謂,享受自由空間更好,後來才明白自由也是有限度的,沒有了感情的限度,連自由都不快樂。”

  秦可書說完之後倏的一下沉到池底去,她的頭髮就像是睡蓮一樣在水面上綻放開,瞬間她又鑽出來,笑著說,“施莐,其實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跟他很像。”

  我有些驚訝,“哦?哪裡像?”

  “性格,脾氣,你跟他都是特別好脾氣的人,但是又有自己的喜惡,特別會寵人。”

  我笑道,“會寵人可不是什麼好優點。”

  秦可書點頭,“是啊,所以你家薛問樞被你寵壞了,他現在肯定很難受,沒有人把他當寶貝一樣寵他了,即使他遇到下一個女生,也永遠忘不了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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